七月初一是关欣的六十大寿,每一年的这天沈家都会十分热闹,高朋满座,宾客盈盈,别墅里的各个清旷角落都被三三两两的人堆填满。
贺然受父母之命,前一天早上就来到了沈家,一起帮忙准备第二天的寿宴。忙碌了整整一天,夜里爬到沈桐舟的床上,却被他过河拆桥般地一脚踹了下去。
贺然不解:咱俩小时候不经常睡同一个被窝吗?
沈桐舟用被子把自己缠成一只灰色的茧,丝毫没有想要同床共寝的意愿:你睡客房去,我长大之后就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觉了。
你这几年在国外,就没找个身材火辣的床伴?贺然色眼眯眯地看着他,脸上挂着十足的坏笑。
沈桐舟凝神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提起一个并不相关的话题,似是对他的回答。
有个人曾经对我说,我这辈子注定遇不到喜欢的人。我会一直单身,最后三十七八岁时会被父母拿刀横在脖子上,逼着我娶一个媳妇。,他掐算了一把自己的年纪,苦笑道:这个诅咒提前了整整十年。
那么你,诅咒了她什么?贺然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沉寂,他惊愕于自己不必问,就已经知道了那个人是谁。
我对她说,她这一辈子会遇到很多爱她的人,但是每一个都是假的,都是来伤害她的,我诅咒她不得善终
沈桐舟干干笑了两声,语气很是自嘲,我那时候真得很幼稚。
贺然没有再回答他,黑暗中,两个人俱是沉默。
他们从小就被灌输要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人,凭着家庭背景优势,加上苦读二十余年,终于不负众望。
一个成为了闻名海外的建筑工程师,一个成为了年轻有为的核物理学家。
没有人愿意承认,谁会对一个女人念念不忘十余年。
沈桐舟闭上眼前,想起几天前母亲说出想要一个儿媳妇的时候,他第一反应竟然是在脑海里努力勾勒那个人的脸。
可是,只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他根本不知道他喜欢的人,究竟长什么样子。
因为他已经,整整十年,没有再见过她。整整十三年,没有再跟她说过一句话。
他甚至已经想不起来,她幼年时的模样。
沈桐舟想起那天在机场里匆匆一瞥的女人背影,很是遗憾的想,如果她长大了,应该也是这般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模样。
那一晚沈桐舟几乎彻夜未眠,天亮时才勉强合眼,有了短暂的一段无意识状态,很快就被一阵刺耳的铃音叫醒。
贺然站在他床前,目深如渊,平静地对他说,又是庸碌且聒噪的一天,开始了。
沈桐舟洗漱穿戴完毕,还没有来得及吃早餐,已经看到了那抹站在自家厨房忙忙碌碌的明艳身影他的高中同学,郑韵。
郑韵高中时期追求过沈桐舟,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最后也没结成个什么果。不过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往事了,没人会再放在心上。
当年郑韵考到了关欣执教的大学,成了关教授的得意门生,恩师大寿,自然是要来祝贺的。
只是沈桐舟没想到她来的那么早,而且很多年不见,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跟人家打招呼。在他愣神的片刻,郑韵已经回过头,把一碟西式蛋糕递到他的面前:喏,你的早餐,尝尝好不好吃。
沈桐舟也不再拘束,接过碟子坐在餐桌前,很给面子地尝了一口,是浓郁的黑摩卡香味,他点点头,恭维道:蛮好吃,你的手艺挺厉害的。
这不是我做的,我今天早上在朋友开的西点餐厅打包带过来的。郑韵笑着摇了摇头,眉眼弯弯,既然你们都觉得好吃,那我就再多订一些给客人们尝尝。
陆知寒提着两盒蛋糕,站在一栋豪华的别墅围院门口,被眼前的富丽堂皇简直刺伤了眼。两棵参天的古树矗立在她面前,繁盛的枝叶亦掩盖不住这座洋楼的奢华之气。她按了门铃,便乖乖站在了树荫下面,等着这家的主人来取蛋糕。
吱呀一声,大门缓缓打开了一角,随即一阵冷气冒了出来。在如此炎热的七月里,这户人家的露天庭院竟然带着深秋的凉意。
陆知寒想,有钱,可以逆转四季。
更让她为之惊讶的是开门人那张略微偏黑的脸庞,十分面熟。再定神一看,这人似乎是她的初中同班同学,亦是她这一生中最厌恶的人。
贺然亦猝不及防,眼里闪过片刻慌乱,很快便被浓浓的鄙夷取代。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陆知寒身上粉黄色的工作服,声音里带着浅浅的轻蔑:
我过去就料到你这辈子注定混不出什么人样,只是我是真的没想到,你竟然能沦落到这种地步。
声声刺耳,字字诛心。
陆知寒许久没面对过这么赤裸裸的恶意和嘲讽,一口气差点堵住心口,却作出风轻云淡的样子。她偏头嗤笑一声,抬起头刺讽道:幸好现在是白天,要是夜里我就看不到你了。我也真的没想到,你比以前更黑更丑更让人恶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