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在灯火璀璨的街市之中,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闻致十九岁,腿还未好,明琬推着轮椅带他闲逛,他送了她一盏琉璃灯,还在车中吻了她,事后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不认账,气得明琬不行。
现在想想,当初的愤怒与委屈已被时间冲刷得极淡,几乎没留下多少痕迹,唯有此时的温暖安宁如此清晰。
乔装过的侍卫不近不远地四散跟着,小花和青杏在身后打情骂俏,不知小花又做了什么,青杏气得软乎乎喝道:“花大壮!你等着!”
路边赤膊的汉子饮一口烈酒,对着手中火把“噗”地一声,扭曲的火舌直冲五尺多高,吓得围观之人“嗬”地一声连连倒退,拥挤的人群撞在一起,那顶碗的杂耍艺人失了平衡哐当哐当摔碎两摞瓷碗……
明琬被挤得难以前行,却见一旁的闻致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在路边檐下伫立片刻,等到sao乱的人群平息,这才继续牵着她前行。
两人的手指握在一起,便再也没松开。
见有人在飞天画桥上放织女灯,期望天灯能将他们白头偕老的愿望托给天上的仙人。明琬见了,便停下脚步仰首道:“杭州多水,纸灯并非放往天上,而是搁在河中,一片烛光印水,也别有一番风味。”
“你去过?”闻致问。
明琬丝毫不设防,诚实道:“去过两次。”
“和谁?”闻致的嗓音已沉了下来。
明琬察觉到了危险,将面具往头顶一掀,挑眉看他。
还未说话,闻致手下用力,将她拉入一旁的小巷中,顺势将她抵在墙上,圈在臂中,俯身看着她警觉道:“是不是那个姓章的?”
明琬伸指敲了敲他的面具,叹道:“我就不能和小含玉去么?”
闻致蓄势待发的身形稍稍放松。巷口的光透过来,他掀开面具的一角,微微朝她凑了凑,似乎想吻她的唇。
明琬闭上了眼,然而等了许久,闻致只是伸指在她唇上按了按,嗓音中带着极难捉摸的笑意,低声道:“听话,走罢。”
说罢,还真放开她走了。
直到去画桥放织女灯时,明琬都不想和闻致说话。
也不知一旁的小花在织女灯上写了什么,青杏红着脸要打他,小花笑着松手,天灯立刻飘飘荡荡升腾而起。青杏也顾不得闹他,手搭凉棚遮在眉间,仰首道:“哇,好高啊!”
明琬也放了灯,闻致问她:“所许何愿?”
明琬忘了自己还在生气,倚在画桥雕栏之上,懒懒看他:“你想知道?”
闻致望着她。
明琬转身道:“不说话就算了。”
“想。”闻致立刻道。
明琬总算扳回一局,忍着笑道:“你同我回去,回府我就告诉你。”
闻致腿疾时常复发,就算难受也会隐忍不说,今晚走走停停逛了一两个时辰,明琬估摸着快到他的极致了,便拉着他找到小花,安排好马车,入了闻府,一路将他拉去了僻静的神堂之中。
神堂中除了供奉闻家的列祖英灵,一隅的长明灯下还有明琬爹娘的灵位。
闻致有些怔神,定定地望着明琬,不明白她为何带自己来这。
明琬抿唇一笑,看了闻致片刻,而后在父母的灵位面前扑通跪下。
“明琬!”闻致微微睁大眼,皱眉道,“你作甚?”
“你不是想知道,我借织女灯许了什么愿么?”明琬眼中映着长明灯的火光,一字一句道,“阿爹生前最担心我们这桩姻缘不能善终,担心我受欺负,但我想告诉他,我此生注定只能和这个叫‘闻致’的男人纠缠到老了,别人都无法再使我动情!只能盼他老人家在天之灵,多多庇佑……”
话还未说完,明琬已被闻致拉了出去。
闻致将她拉入厢房中,随即关上门将她推至榻上圈住,目光灼灼地问:“明琬,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以前难以让你爹喜欢,是我之问题,何必说这些让他魂魄难安……”
明琬道:“我喜欢就够了,谁叫我临死前都惦记着你。”
“不许说那个字!”闻致打断她,低沉笃定,“明琬,你不会死。”
“闻致,我这人素来如此,走得决然,也爱得纯粹。”明琬轻轻环住闻致的脖子,道,“我既答应要与你重新开始,必是全心全意,你不必时刻紧张……唔!”
闻致堵住了她的唇,凶狠而野蛮,腰上的手臂紧紧箍着,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侵略性。明琬感觉自己肺腑中的空气都快被挤出来了,只好唔唔挣开,喘着气瞪他:“你想杀了我么,首辅大人?”
闻致墨色的眸中翻涌着诸多情绪,将下颌抵在她的肩头,带着沙哑的情动低低道:“真想让你,永远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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