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渐渐停了,地面聚集着一摊摊反光的水面,酒阑宾散时分酒店正门前,一辆接一辆的豪车超跑停下又驶离,楼顶停机坪上直升机反复盘旋。
廊下弥漫着紧绷而压抑的气氛,尹铎单手插在裤袋里,朱砂腰背挺得笔直,两人面对面站立,相距不过半步,这个距离能看清彼此脸上每一丝细微变化。
一阵寒风掠过长廊,空气中满是chaoshiYin冷的气息,刮得脸颊刺辣辣地疼。
这时,几道交谈笑语由远及近,三两宾客正从侧门出来,紧接着他们脚步猝然顿住,交谈也瞬间消音,疲倦的脸色重新点燃了八卦之火,赤裸裸的目光在僵持中的朱砂和尹铎身上来回游移。
——临近故事结尾,男配已黯然离场,剩下男女主互诉衷肠。
尹铎清了清嗓子:“借一步说话?”
酒店主体是希腊式圆顶建筑,几条回廊横插后院,两人顺着长廊攀上室外高阶,这个高度正好能看见对面不远的地方,顾先生正扶着顾太太站起身,他脱下西装外套,披在了太太肩膀上,两人撑着一柄黑色雨伞,慢慢走向出口。
——好一对相敬如宾的神仙爱侣。
朱砂收回目光,虚靠着栏杆扶手,抬眼望向身侧。
“从海鹅案开始,你和我就是话题中心,昨天我抓了你的属下,本来绯闻都快澄清了,结果今晚闹这一出,一下坐实了恋情,”尹铎脸色苍白冷峻,嘴角若有似无地勾着笑意,平静说道,“明天一上班,我就会接到检察长打电话,以避险的名义把蔡翔的案子从我手里抽走。”
他这一番话说得尤为平静,声音低沉,语气温柔,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怨气。然而这种风平浪静之下反而藏着汹涌的波涛,如同他在法庭上笑眯眯盘问证人,趁着猎物恍惚的一瞬间,将锋利的獠牙刺进命脉中。
“舞是你请的、耳环是你拍的,”朱砂面不改色,坦然说道,“巧合而已。”
宴会喧嚣淹没了微弱的雨声,隐约能看见地面的水洼被万千细雨丝砸出涟漪。
他们两人并肩站在栏杆后,尹铎面冲大门,朱砂靠着栏杆,面朝大楼。
“你其实很忌惮我吧……”尹铎忽然靠近朱砂的耳畔,炙热的呼吸瞬间喷上她的耳孔,他故意用温柔敦厚的语气说道,“知道我主管蔡翔的案子,你没有胜算。”
朱砂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还没说话,只听尹铎突兀说道:
“我向你道歉。”
“嗯?”
“我曾经说,我怜惜你才劝你从良,”尹铎站直了身体,望着前方漆黑的夜色,认真说道,“抱歉,收回‘怜惜’这两个字,我现在依然劝你从良,但是却是出于尊重,朱小姐,我承认你是一个可敬可佩的对手。”
一丝酥痒混合着酸堵的滋味猛然涌上舌根,朱砂怔怔望着尹铎的侧脸,心里万般复杂。
社会氛围让男性将建功立业视为常物,几乎没有男性会主动承认有不想工作只想被圈养的想法。而女人必须要选择,有些女人想要被男人捧在掌心,细心呵护,妥善收藏,所以剩下的那些女人想要功成名就,势必要对抗整个男权社会。
对后者而言,尊重远比宠爱更可贵。
“别!”朱砂轻声道,“下三滥的手段而已。”
“美人计也是三十六计。”
“尹检察官的弱点是怜香惜玉,我这个最多叫知己知彼。”
“所以说,你确实是个对手,”尹铎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方黑色首饰盒,“我能帮你戴上吗。”
首饰盒敞开,一对黑珍珠耳环在灿烂辉煌的灯火中静静发光。
朱砂犹豫道:“我可不打算付钱。”
“算了吧,整个纽港都知道我买来哄你的,怎么可能送别人,”尹铎道,“何况,能把你的‘邪神’气得快吐血,也很值了。”
朱砂不置可否,笑着摇摇头,向尹铎偏过脸。
方才减小的雨势又随风而起,呼啸着吹动深红色的裙角。他们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尹铎故意偏身,挡住了风来的方向。
他冰凉的手指轻轻抚上耳垂,朱砂条件反射性地一哆嗦。
他低声道:“事先说好啊,我可不是个挑事儿的人啊……”
朱砂抬眼,瞳底瞬间闪过一丝杀气!
根据她对尹铎的了解,以这句话开头的话,后半句必然是她不想听的那些话,什么“你的邪神一点都不在乎你”“你只是邪神养的一条狗”。她心底柔软的地方刚升起的那一点心猿意马刹那间被寒风吹得七零八落。
果然,下一刻,只听尹铎说道:“你这个人吧,看起来争强好胜,其实无欲无求的,钱是给你安全感了,可你变成了个守财奴,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东西,还自觉让给人家太太,你的赎身钱早就赚够了,赶紧从良吧。”
朱砂的表情管理控制得炉火纯青才没当场翻出个白眼来。
他们两个人离得很近,近到朱砂几乎贴在尹铎胸膛前,目光所及便是他修长的脖颈。男人说话时喉结滚动,身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