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嫣……小嫣……”邹嫣迷迷糊糊地应,眼睛还是闭着,胡敏捏住她的鼻子,“快起来,吃完饭再睡。”
坚持用嘴呼吸了一会,邹嫣睁开眼睛,软软的叫:“胡姨。”
胡敏松开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弹,“去洗脸,再磨蹭菜都要凉了。”
胡敏在邹家做家政,邹嫣四岁时她就在了。胡敏会温柔的叫她小嫣,会在她摔倒的时候抱起她,会在她聒噪不停时笑着附和她。这个手掌宽厚的女人就像水,包容她,呵护她,是她灰暗童年为数不多的色彩之一。
“姐,过来吃饭吧,我让胡姨回去了。”邹楚铭看她进了厨房,又要往别处走,就知道她在找胡敏。
邹嫣走回餐厅,看到餐桌上只有两幅碗筷,邹楚铭道:“爸妈去旅行了,最近事务所……”
“那你怎么还在?”邹嫣打断他,关于那对夫妻的事她没兴趣知道。
凳腿和大理石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他在邹嫣错愕的目光中快步走向厨房,走到一半又停下道:“我去看看火关了没有。”
“神经病。”邹嫣嘟囔一句,胡姨从不会犯那样的错误,况且自己刚才去过厨房。
邹楚铭手撑在水槽两侧,胸膛剧烈起伏,泪一滴滴砸落,他快要受不了了。思念像是巨浪,他逃不过就被一次又一次拍向海底,邹嫣是这无边深海中唯一的浮木,他却连抓住的勇气都没有,生怕一不小心将救命的浮木推的更远。
邹嫣咬着筷子愣了,不是去看火?这额前的头发和衣服怎么就半shi了呢。
看着他抽了纸巾擦头发上的水,两个煞鬼又不在,没了顾忌,她忍不住嘴贱道:“呦,这是去救火啦,你这脑子不是考第一的吗?不知道天然气不能用水灭啊?”
邹楚铭把shi掉的纸巾扔进垃圾桶,回到位置上坐下,“我记着了,下次不会了。”
他不按套路出牌,邹嫣准备好的话噎在了嗓子里,憋了半晌骂了句,“有病。”
邹楚铭看她埋头扒饭,端过那盘干煸虾,逐一剥皮,随后拿走她面前那盘菜,将剥好的一盘虾换过去。
果然,她的手抖了抖,捏着筷子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报复的快感在他心间升腾,他终究无法忍受在自己长达四个月的思念后,得到的结果是邹嫣希望他跟着父母一起消失。
摔了筷子,邹嫣抬起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邹楚铭,别招惹我。”
贫困地区总是饿肚子的孩子们,会不会有幸福感,这是始终萦绕在小邹嫣心头的问题。
小邹嫣顿顿有饭吃,可她不快乐。
“邹嫣?”转过头看向父亲,那张脸面无表情,小邹嫣忍不住颤抖,“弟弟给你剥虾,不知道说谢谢吗。”
她于是看向朝自己伸着胳膊的小孩,“谢谢。”她抖着手接过来,小孩塌下去的嘴角又扬起来,脆声道:“不客气!”
那只虾像是无味的石头,划过嗓子,硬生生塞到肚子里。小孩还要再剥,被母亲按住了手。
父亲放下筷子,这餐饭结束了。
小邹嫣站起来慢慢往房间走,等拐上楼梯,突然快步跑起来,她再也忍不住恶心。原来吐到最后的味道是那么苦,像是眼药水流进了嘴里。
“姐姐。”小邹嫣低下头看着他,明明难受的是我,你的眼睛里在委屈什么呢?她蹲下去与他平视,“邹楚铭,离我远点,我就快要疯了。”她的手抓握着他的肩,手指狠狠的抠着,小小的身躯在她手中挣扎。
十岁的邹楚铭想对姐姐好,可他在付出行动后,被姐姐亲自吓回gui壳。在后来很漫长的时光中,在他们一岁又一岁长大的岁月中,他才明白有些好是负担,是造成她痛苦的源头。
每一个孩子都应该知道,哭闹应该对爱你的人才有用。所以邹嫣从小不会哭,如果哭泣等待她的不会是糖果。
一时脑热的邹楚铭完全忘记了他和她从不对等的关系,邹嫣和邹楚铭,妥协的永远不会是邹嫣。
少年挺直的脊背慢慢弯折下去,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声又一声的道歉,“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邹嫣站起来,把那盘虾端到他面前,冷声道:“我数十个数,把这些吃了我就原谅你。”
没等她开始数,邹楚铭就用手抓起来拼命往嘴里塞,数到八,盘子空了,他整个腮鼓起来。邹嫣拍拍他的脸,突然压不住心底最深处的恶意,“我改主意了,咽下去,然后去厕所吐出来。”
当邹楚铭扣着嗓子呕吐时,邹嫣有些看不懂他了。
直至什么都吐不出,他按下抽水键冲走污秽,刷牙洗脸做的细致认真。等终于收拾好,确定没有不妥后,他走到坐在沙发上的邹嫣面前蹲下去,以仰视的姿态道,“姐,对不起。”
邹嫣愈发看不懂他,无法理解他的行为,自己是否原谅真的有所谓吗,她对他其实根本构不成威胁。
“去睡觉吧。”今夜她疯了,他也疯了。
看来饭还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