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药浴的时间里,林意致劝说:“治病首要是舒心。别闷声闷气。她人是你的,你将来有一辈子的时间跟她耗。她要再不开口,大不了就熬死她。”
“多将心思放在给我治病上。自己一门亲事都讨不到,出什么鬼主意。”药浴熏得慕锦面目狰狞。
“凭为师的才貌,娶妻生子那是眨眨眼的事。”林意致慢条斯理地说:“我救过多少貌美如花的女子,以身相许的更是不计其数。可惜,都不是那一个。”
“若有选择,我也不希望是这一个。”事已至此,没得选了。
“我觉得徐姑娘人挺好。”
“这件事我知道,不劳师傅惦记。”
“酸不溜秋的,给你添一把柴。”林意致说:“徐姑娘人也挺笨的。”
自己的姑娘轮不上其他人说她一句缺点。慕锦哼了哼:“她聪明的时候你没见到,机灵着呢。刀子再钝也有磨利的一天,给她些时间。”
——
也许是因为圆月的清辉,徐阿蛮觉得二公子的双眸有了几许浅亮的光泽。她重新给他系上盲帕,打上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结。
慕锦尤其喜欢她的手艺,左手把玩蝴蝶结,说:“今年的中秋冷清了。”
林意致摆手:“对我来说,很热闹了。”他将往年和林季同赏月的琐事讲了出来。
慕锦笑问:“福寨现在如何?”
“一切安好。”林意致执起筷子,夹了一块鱼片,“嗯,味道鲜甜。太子的心思一直追随着你,其他人他也看不上。”
这句话颇有些古怪,徐阿蛮觉得嘴里的鲜汤也有了怪味。
林意致没有多谈林季同,反而讲起江湖轶事。
真正的江湖比戏话里更浮夸,抑扬顿挫的低嗓幽然飘在空中。讲到Jing彩处,林意致忽然止住了,眼睛微眯。
徐阿蛮听得入神,这一中断,她抬头看了林意致一眼。
瞬间,寸奔收起了筷子。
慕锦捉住了徐阿蛮的手,“一会儿有什么事,别离开我的身边。”
徐阿蛮跟着这句话而提起了一颗心。
安静了许久,她见到汤汁上漂浮的rou碎轻轻晃动。面前三个男人的表情十分安静。安静得很不寻常。
寸奔执剑,说:“二公子,此人冲这里而来的。”
“嗯。”慕锦一直没有松开徐阿蛮的手,轻捏安抚她,说:“没事,就一匹马。”
竹林飒飒,溪水潺潺。除此之外,徐阿蛮什么也没有听见。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在山林中响得宛若一首镇魂曲。她敛起表情,和其余三人一样,不发一言。
骏马一声长嘶,马上的人没有发出声音。直到一个浓雾般的身影出现在竹林边。
慕锦侧耳:“这脚步声哪里听过。”
马匹嘶鸣,来者披一件斗篷。斗篷迎风而起,张牙舞爪地裹住他魁梧的身子。踏进几步,他脸上暗影重重,说:“二公子。”
这是丁咏志。
林意致神情一松,笑了:“团圆之夜不在家中吃饭,跑上山来,不会是尚书大人将你赶出了府吧。”
“我这趟前来,是……”丁咏志看一眼徐阿蛮。她在他的眼里,依然是外人。
徐阿蛮接收到他的暗示,主动开口:“二公子,我先退下了。”
慕锦松开了她,“备多一副碗筷。”
“是。”她起身离座。
丁咏志衡量厨房到院落的距离,再判断普通人能否听见石桌上的要事。
丁咏志沉默的时间有些久,慕锦察觉到了,说:“无妨,说吧。”
丁咏志月色下的一张脸,各种情绪交杂,眼底映月翻浮。他在寸奔和林意致之间落座,面向慕锦,又低又慢地说:“四皇子。”
他唤回了慕锦真正的称呼。
此言一出,慕锦忽然有了预感。
丁咏志说:“皇上驾崩了。”
慕锦的眉心显而易见地起了一道折。
林意致执起酒杯的手定在了半空。
寸奔看着丁咏志。
丁咏志将这三人的表情一一扫过,“一个时辰之前的事。”
这事发生得极为突然。
从蓝公公急召御医进宫,到皇上驾崩的消息传出,也就一个多时辰。
过程更是极为玄乎。蓝公公说,皇上正在御花园赏月,闻见一阵花香,他叹:“这正是月山生前的味道。”
话说了没多久,皇上忽地伸手向前方,喊了一句:“月山。”脚下趔趄,一步踏空,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不仅蓝公公,在场的宫女太监,说词和蓝公公一样。众人清晰听见皇上深情地呼唤前皇后的姓名。
皇上之前生病,也正是因为在御花园跌了。
这又是一跤。御医说,皇上这是皮外伤,不知何故而昏迷不醒。御医们除了跪地磕头,别无他法了。
就连国师、神官也到了。
丁咏志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