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法儿报……我小军他,他都醒不过来。我怕警察啥事儿做不好,还打搅他……大、大夫说了……呜……”
她抬胳膊扯着袖子猛擦眼泪,擦完二话不说过来抓戴巧珊。戴巧珊往后一撤,她还要扑过来。霎时,她俩就在所有病人及其家属神色各异的目光包围中了。
戴巧珊往外退,轻声安慰:“出去说!”
王芳珍毫无异议,跟着就出了病房。
两人站到楼下小花圃边上,戴巧珊保持着跟她大半米的距离,头疼道:“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王芳珍这才断断续续说:“小军他……晚、晚上我跟家一人吃饭,觉着孤单,打他电话,他说过来陪我。谁知道半天没来,再打电话,就是另一个人接的,说他欠他们钱,已经教训了他一顿,‘搁边儿上放着了’,让我赶紧去,不然说不定就没了……我立马出门去找他,就在八宝湾胡同里……人……都软了……啊……”
她哭得稀里哗啦,信息量却很大。单是“他欠他们钱”这句,就够戴巧珊消化的了。
她犹豫问:“那您不报警,也没跟家里说?”
王芳珍哭:“我家那位,说了有什么用?还不是反过来问我怎么办,我……我老太太命怎么这么苦哇……”
戴巧珊:“那您找我是想借钱吧?”
王芳珍顿了一下,继续呜呜哭。也不说是,也不说别的要求,甚至都不直视戴巧珊,而是闪闪烁烁扫一眼,继续痛哭。到后来都有点干嚎的意味了。
戴巧珊想确认时间,拿出手机发现宾少祺打了她N个电话,忙打回去,心急火燎说:“祺哥对不住,我又忘取消静音了——我这儿有点急事儿,办完就跟您说啊!”
她说完就挂,开催王芳珍:“王阿姨,我晚上还有工作。您需要多少钱,还有什么别的想法,直说吧……”
话没说完,蓦地,王芳珍双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在她脑子响起尖锐惊叫的时候,王芳珍上前一步贴住她的耳朵,在天崩地裂的世界倒错中,在她耳边低低叫了声:“小向……”
戴巧珊怔住,呆呆地凝视着握着自己手腕的这双遍布细纹、但白如珍珠润如玉的手。
“小向!”
她又听到手的主人在略高于头顶的地方唤着她。戴巧珊视界扭曲,忽明忽暗,黑暗中好像出现了一条亮绿色的线,在自动描画出鹿角形的卷柏状图样。
戴巧珊望向对面的中年妇女,黑暗中的卷柏被描绘得越发明晰。然而,同时有一大片如梦又如现实的耀眼光景在大面积铺占她的视野。亮绿色的卷柏图被光的洪流冲淡,即将消失——对了,见到卷柏,她要怎么来着?
对面人的形貌越来越熟悉,对她说:“傻了吗孩子?你不认识我了?我是阳阳妈妈呀!”
戴巧珊被她箍住的手已红得发紫,她下意识望着自己的拇指轻轻敲击食指——见卷柏,就要用大拇指敲食指。这是……干什么?
没等她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举动,她的情绪已经被对面的“阳阳妈妈”带动。
她犹豫地笑了笑,忽然想到,在“阳阳”重病住院时见到“阳阳妈妈”,那是他们都扯证儿后的事了。戴巧珊脑子里一惊,忙堆上笑容,甜甜叫:“妈!”
“阳阳妈妈”脸上原本充斥不安的皱纹一震,很快松散开来,手劲也因此松了不少。
戴巧珊感到热血涌进她被箍凉的手掌,让她能更加灵活地用拇指一下下敲击食指的第二个指节;然而,“阳阳妈妈”并没有放开她,依然牵着,像和蔼的长辈客气拉着自己疼爱的晚辈一般。
“阳阳妈妈”的脸色很快再次皱紧,悲情慢慢说:“孩子,你这妻子是怎么当的?你丈夫都重伤住院了,你才来!”
戴巧珊心里一落:“啊?!”
“阳阳妈妈”:“傻孩子!带钱了吗?”
戴巧珊:“有,有有!刚发工资……能刷卡吗?”
“阳阳妈妈”:“刷不了!一笔也不够啊!”
戴巧珊:“哦,我,这就去取——”她要跑开,“阳阳妈妈”却没放手,于是她被自己的冲力一下扯回来。
“阳阳妈妈”:“我跟你一块儿去!你现在傻乎乎的,要再碰到个什么三长两短……”
戴巧珊不迭点头:“好!妈您受累!”
这么着,两人拉拉扯扯往医院边儿上的ATM机跑。进隔间,插卡,查到正好在前几天有一笔80万的款项打进来,她本来被取得空空如也的账户一下又变得相当好看——这是“向阳”扣公司抽成、扣税后的第二部分片酬。
取钱的这个过程,“阳阳妈妈”始终没有松开过她对她的rou.体钳制。因此,这时候她的账户余额,“阳阳妈妈”也看得清清楚楚。
戴巧珊有点懵,结结巴巴说:“这是什么钱?我记得……我们公司,好像是……一家贸易公司?”
“阳阳妈妈”眼睛定在屏幕上,眼眸深处像是有蓝色的火焰在闪动。她晃了一下她握着的戴巧珊的左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