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听了解释,蔫蔫地不再说话了。她也不坐进去,只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车帘,吹着小风发呆。
这模样看得徐月松有几分好奇,单手握着缰绳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以示安抚:“怎么了?”
“师父说,月亮要议亲了。”小姑娘低下头,话里都是失落恐慌,“要是月亮的夫君不喜欢月亮怎么办?要是他要娶很多人怎么办?到时候月亮又要怎么办呢?”小姑娘的话说得不明不白,徐月松却也听懂了。
他从未被人倾诉过这种心思。作为男子,他从小到大受的教育都是关于建功立业之类的,关于男女之情根本没过过脑子,突然被小姑娘这么一问才开始想,然后很认真严肃地给了一个答案:“那你就找面首。”
月亮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简直像是在看什么天底下独一无二的怪物。好一会儿才气鼓鼓地转头:“才不要呢!”
“为什么?”徐月松不解,“他有几个你有几个,很公平啊。”
小丫头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伸手去戳他的脸:“师父说真心换真心,这样子会什么心都拿不到的!”
徐月松有些想笑,真是个小姑娘,还想着一生一双一世人。哪里知道这天底下的好姻缘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要家世相配,要性格相配,要正好看对眼还要有几分运气,实在忒难。像他和已逝的夫人一般相敬如宾已是难得的佳偶了。可他不说,只是笑,笑小姑娘的天真无邪:“那就找,找到了徐叔给你添妆。”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也到了自称叔的年纪。鲜衣怒马早变昨日,鬓发染霜才是而今。
车轮从石板路上碾过,骨碌碌地停在小院门口,面容依旧年轻的医生正在晾晒药材。月亮ru燕投林一般扑过去又被训斥不庄重,委委屈屈地到一旁罚站。
徐月松拴好了马走过去,柳大夫已经包好了药:“方子在这儿,过上三个月带人来换。”“是。”徐月松躬身行礼,语气是难得的恭敬。柳大夫嫁的是他族叔,也是除了他父亲以外族里唯一的一根独苗苗,他幼时身体不好,没少受叔婶照料。柳大夫捡了根晒好的草药慢慢嚼,品出了满嘴的苦。
“你要成亲了?”
“是。”
“大办?”
“只是纳妾,两边都没什么人,抬进来就完了。”
“好好的人家”柳大夫把后面的话吞进肚子里,转了话头,“那你便好好待人家。双儿都娇贵些,离不得人,多陪陪。”
“是。”徐月松偏头笑,“松既致仕,自当多呆在家中。”他长相平凡,胜便胜在修养气度。毕竟是鲤鱼乡123出来的孩子,又在沙场上摸爬滚打过。而今将将不惑的人了,也不显老,只眼角多了几条纹,笑起来反倒叫人觉得多几分风流。
“你”柳大夫欲言又止,想叮嘱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叹了口气叫人走了。
徐月松赶回去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天上挂着几颗星子。他驾着马车慢悠悠地抄小道,车上挂着的铃铛叮叮当当地响,微凉的风吹得衣角摆动,正是舒服又惬意的时候。
临到巷子口,王管家正使唤着下人挂灯笼,见他回来,连忙上来牵马:“老爷,您那二位好友还在后院,吴叔跟在边上呢。”吴叔是上一辈的管家,自己没成亲,徐月松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老了也就留在徐府,专管小主子的内务。
徐月松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自个儿去了后头。果然客院灯火通明,隔着墙都能听着两个人嘻嘻哈哈的笑。他脚步一转,翻了个墙从边上进,果然在偏房找着了人。“吴叔。”他也不进去,隔着窗户跟人聊。
“老爷。”吴叔今年六十多,头发白了大半。他放下笔:“聘礼单子已经理好了,东西随时能从库里拿出来。给两位的院子定在东边,里面的家具已经下了单。婢子小厮还要再训一训。”
“这些吴叔看着来就成。”徐月松随手敲了下窗棂,“松只是头痛同初。”他在吴叔面前从来把自己当晚辈,这些私密事也不瞒着,“同初一直不喜有人占他母亲的位子,这些年我也一直纵着他,这事儿实在不知道怎么说。”
哪成想,吴叔听了这话反而乐出来。他抖抖手里的信,语气里三分调侃:“您父子两个真是心有灵犀,刚巧少爷给我来信也是说这个。”
徐月松心里猛地一跳,赶忙问:“同初说了什么?”
“少爷在信里嘱咐,让我给您找两个知心人,填房也好妾也罢,青楼楚馆也凑合,总之让您高兴点。他当年不懂事,把您边上的桃花枝子都撅折了,而今倒希望能再找回来——只要您乐意快活。”吴叔说着,语气里就多了两分唏嘘,当年幼稚的少爷终于知道偏疼父亲了,当年的小将军却已经年老,再没了多余的心思。要不是这些个Yin差阳错,大抵也就做了铁树,再不开花了。
“他不气便好。”徐月松暗暗松了口气,“我呆会儿写封信上京,总要让他知道这事儿。”
一旁的吴叔捋着胡子微笑:“到时候小人准备点鲈鱼之类一起送过去。”
“偏您疼他。”
两人又说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