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团,一个,一个,又一个,已经在千夜的衣袂旁堆积成了小山。他的心不定,抄经,无非是强迫自己集中心神的徒劳而已。
人间方一日,地狱已千年。此刻,在血海中沉浮了数千年的那个人,他现在如何了呢?他还好吗?他会怨恨自己么?他原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我,而我却,封住了他来见我的所有道路。千夜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血障临被卷入法阵前,那绝望和哀伤的眼神。那个时候的他,究竟在想什么呢?是在怪我这样狠心绝情么?
几日之后,千夜独自一人坐在香案边上,还是那一炷清香,那一缕青烟,那一叠经卷,那一支狼毫,那字字句句,那双抄经的手。
终于,一个滴血的脑袋,从血海的浪涛中渐渐浮了出来。阿修罗王的脸上,笑意更浓了:“那次我在你身上刻下咒印,可不是害你,而是想要帮你呢。我知他一定会用莲口为你疗愈,如此,则正中我意。很快,你的心上人就会体会到,他身体上所发生的变化了。”
那个血脑袋听到这话,用充满了警惕和戒备的目光望着摩诃佶。
血障的身体浮出更多了,已经可以看到他探出血浪的肩头。
地狱道·万年血海边上。
蝼蚁啊!”
“没错,一般的魔,是无法吞食佛骨,与佛性融合为一的,反而会被反噬而魂飞魄散。可是啊,谁说那是释迦的佛骨了呢?如果真是释迦佛骨,又怎会容你那么轻易得手?而你呢,你也不是个魔啊。你究竟是什么,你刚才自己也看见了吧?你是三界之中,因着一段奇异的业力,暂时投身到地狱道来,替他历劫的影子而已。吞下佛骨,你将得佛智、塑佛身、享佛力,从此独立于六道之外,不在因果之中。你身光明,你将既不是佛,也不是魔,你就是你,你就是他。你是他的欲,也是他注定的劫。从此之后,上天入地,六道三界,三千大千世界,你都可以自在随行,谁也拦不住你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去吧!去到他身边吧,让我看看,真正的他,会在妖夜里,在你的身下,绽放出怎样钻心蚀骨的美丽!”
“小小欲魔,见了本王,还不速速现身跪拜!”
“何谓恩爱别苦?室家内外,兄弟妻子,共相恋慕,一朝破亡,为人抄劫,各自分张,各自悲呼,心内断绝,窈窈冥冥,无有相见之期。”——《五王经》
摩诃佶一指铜镜:“你自己看吧。”
在尊者一声高过一声的狞笑之中,在他不断吐出的对千夜的疯狂唾骂声中,那个卑贱的小魔终于再也忍受不了,用尽全身最后的一丝力气,将封着阿修罗王秘宝的结界从胸中震碎。在一道冲天的紫黑色幽光下,与那光芒融为了一体
海中的血涛一波高过一波,不时卷着骷髅白骨,沉沉浮浮,海面上蒸腾着沸燃的气焰,但就是不见血障的身影。
“三界至宝,‘三世镜’,可照过去世、现在世、未来世。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上次我为什么要帮你?”
当龙华看到血障疯了一样地拽着他的衣领,拼命地摇晃,还伸着血手去抠他的嘴巴,似乎要将他的舌头活活拔下来的时候,他终于停止了对千夜的辱骂,急切地召唤出了紫雾剑气,将血障震得飞出了十步远,皮开肉绽地自空中重重坠下。
想着想着,千夜忽然感到胸口一阵钻心的剧痛。贪嗔痴,
“放心,我不会害你的。不然,我又怎么会把阿修罗的秘宝战魂珠送给你,我巴不得你俩好上还来不及,”阿修罗王用怀念的语气感叹道,“唉,想我修罗部众,除了交战作乐之外,其余的所有时光都用来集体交·合取乐。可是,枉我族类美貌女修罗那么多,我却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像他那么美的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哈哈,哈哈哈,真是讽刺啊我只想,让他找回曾经的自己,想再看到那么美的他而已。怎么,你不信?”
千夜无力地跌坐在池边。这一次,他的心湖,再也无法平静了。
片刻之后,血海边上,那个浑身是血,捧着铜镜的欲魔,倒在血石之上,瑟瑟发抖。
“呵呵,”摩诃佶笑道,“出来吧,我给你带了一样好东西。”说着,他空手一挥,手中便现出一枚铜镜,四周有繁杂镂空浮雕相饰,典雅非常,颇为华丽古旧。
“怎么样,有趣么?想他么?想见他么?想干·他么?”摩诃佶咧笑着,瞥了一眼已经挺翘、发胀成红黑色的那根东西,“你可以的。吞下佛骨吧,那所谓的封印,再也拦不住你。”
大阿修罗王摩诃佶站在岸边,他的紫幽焰纹战袍一角,随着血海里头吹上来的万年腥风,猎猎飞舞,一柄放射着嗜暗紫光的浑天战戟,握在他手中,直插于血岸旁的红石之上。
血障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立刻抬起脸来震惊地望着摩诃佶。
原来,是这样。
19.爱别离苦
“善男子!是名第一之施,于诸施中最尊最上,以法供养诸如来故。作是语已而各默然。其身火燃千二百岁,过是已后,其身乃尽。”——《法华经》
20.以身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