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有同学过来指证,但鉴于还没有确凿证据,学校这边再三考虑,决定将对他的处分由开除学籍改为留校察看,各位有什么意见吗?”
小型会议室里,秃头校长扶了扶足足有啤酒瓶底那么厚的眼镜,瞥了一眼坐在当事人身旁电话不断的中年男子,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皱。
那人脸上一下炸开笑容,满脸褶皱冲席上领导讪笑道:“没意见没意见,那我就代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谢过各位领导明察秋毫,回家我一定会好好管教他!”
校长点点头,“那行,陈裕你先回去上课,好好表现,别再惹事。你已经成年了,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起责任。”
被点名的少年嗤笑一声,双手往椅子扶手上一撑,直挺挺站了起来,手插裤兜,全程没看自己的父亲一眼,坦坦荡荡走了出去。
“那我先告辞了,改天有空还请领导们赏脸一起吃个饭?我这儿子实在是给大家添了太多麻烦,希望大家给我个赎罪的机会。啊,那今天先这样,公司实在太忙……”
“陈先生您太客气了,教育学生本来就是我们的责任,只是这当家长的,再忙也不能忽视对孩子的教导,希望您能跟您的孩子多沟通,多去关心关心他。”
陈裕的班主任是个女老师,年纪不大,性格很是柔弱,说话温温吞吞没什么气势,盈盈水眸中的关怀倒是有七八分真切。
也难怪震不住这群插双翅膀就能上天的叛逆期猴孩子。
陈裕其人,全二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学生老大,身材健硕,脾性乖戾,打架功夫了得,仅靠一双拳头便让二中那帮不学无术的gui孙子俯首称臣,臣服得毫无怨言。按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我打过的架比你们考过的试还多”。
无论他走到哪,身后总有那么两三个小毛头鞍前马后跟随伺候。以他为首的这帮小孩儿,行为作风也是横行霸道得没商量。因此,那些怯懦胆小的乖学生,见到这伙人基本是绕道而行。
偏偏,缩首缩脚、看上去就弱不经风的眼镜男,最是得这帮校霸“青睐”。
被七零八落的拳头围堵的少年瑟瑟发抖,涕泗横流的一张脸惨白惨白,双手抱头蜷缩在角落里,呜咽着求饶:“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
少年名叫钱嘉儒,与这些人不同,他属于二中勤奋好学的那一部分学生,长着一副书呆子模样,因为性格老实,从小到大没少受校霸欺凌。
光是揍人还远远不够。怕被老师发现,小混混们手脚不敢往他脸上招呼,但如此一来旁人看不出几分异样,打了跟没打似的,一点也不解气。于是,当众殴打便成了他们的乐趣所在。一条走廊,人来人往,认识的,不认识的,但凡挨打被看上一眼,脸都要丢到太平洋去。
“臭小子,我们老大好心救你害的差点被退学,你他妈倒是恩将仇报,居然倒打一耙,还有脸求饶?今天我他妈就弄死你信不信?”
说话这人叫孙南华,是陈裕身边最铁的哥们。
他抬起脚正要一脚狠狠踩在钱嘉儒胸口,当即被陈裕抬手叫了停,“差不多得了,走吧。”
一帮人勾肩搭背,吹着口哨晃晃悠悠走远了。
钱嘉儒战战兢兢移开挡着眼睛的手臂,视线里出现一双干净的白布鞋,款式是最经典的那种,没有任何花纹图案,却白得纤尘不染。
他抬头撞上一双澄清的眸子,是林溪。
校医务室里静悄悄的,校医大概上食堂打饭去了,林溪搀扶着钱嘉儒坐下。
他受的多是皮外伤,除了几处擦破,其它伤还没显出来。林溪拿棉签蘸了酒Jing给伤口消毒后又往上涂蓝汞。
“嘶――我自己来!”钱嘉儒暴躁地一把夺过棉签,有点自暴自弃意味往自己伤口处戳,“你看见了,他们这种社会垃圾,你还帮他干嘛!要不是你多管闲事去做什么狗屁证人,他早被驱逐出学校了,全二中学生都得到解脱!”
林溪也不强求,顺势将药水也推到他跟前,看着蓝药水一点点渗入男生那白皙得有些病态的皮肤出神,怔愣道:“可他也确实救了你啊。”
“他们那种恶霸,高兴了摸摸你的头,不高兴就让你吃拳头,有什么善意可言。我知道你拍了视频,你准备交给学校?你就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
他愤愤将脏了的棉签一扔,没扔进垃圾桶,却弹到了女孩的白布鞋上。她没来得及躲开,鞋子很快染上蓝蓝的一个小圆点。其实也不大要紧。
钱嘉儒因失手弄脏她鞋子的心虚而收敛了怒气,“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管怎么说,我没有针对和偏袒任何人,我只是坚持正义。这次分明不是陈裕的错,如果,如果你坚持陷害他,那和你口中所说的‘他们那种人’有什么区别呢?”
林溪发誓自己绝对不是爱讲大道理的人,只是真正亲眼目击了那一幕恶战,推己及人,无论如何也不想袖手旁观,高高挂起。
不过刚才那番话,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