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娘不满夫人这套说辞。
方晋声音是焦急关切中掺着鲜有的严肃。
应是没料到她这会子能醒，所以他们无所顾忌地指责与争论，她倒想听听，他们在吵什么？公子瞒着什么事？
第160章梦醒2
“傲冰先别忙着自责，润儿也冷静点，什么事等孩子醒来再说。影七，你先退下，你的事回头再议。”
没别的反应。
“你去哪儿？！”
在她的梦中，暄帝驾崩，新帝即位，称帝后头件大事便是清剿谍人，蝶园正遭大劫，所有人的性命都危在旦夕。
“什么理由？啊？我听听，什么理由！”
“是，夫人。”
床上昏睡的凤儿，正在一个冗长而恐惧的噩梦里挣扎。
“受惊过度，且得睡会了”，方晋也无可奈何，能用的法子他都用了，凤儿何时能醒，他也说不准，“夜里兴许还会发热，锦儿去备些烈酒，若她烧起来，拿酒擦她手脚心，但身子不能着凉。”
大致经过润娘已从公子口中得知，她眼下能做的只有和众人一起等凤儿醒来，等她缓过精神心绪，再细问谢不懂究竟对她做了什么，把她带走的因由是否和她们设想的一致。
锦哥儿正欲开口说诡谍书在他床下藏着，忽听床上传来一声沙哑。
公子声调高了几分，声音也发颤。
“二疯子你先消消气，也莫怪他，他有他的理由……”
“是我错了，都是我错了。”
凤儿慌到极致，紧抓着莲叶不敢动，忽然双脚似被无数只手钳住，并用力把她往水下拉扯，几下便要没头。
“告诉你又如何，让你们母女一起担惊受怕？！”
“二疯子骂你骂得对，我早便说该把这些事跟她讲明白，她知晓危险，心有戒备，自然明白该跟那厮划清界限！”
这堆尸体中没有母亲，没有公子，没有锦哥儿，没有玉玫，没有这些她最最亲近的人。
“去找公子，我把他给你找回来！”
所以他们还活着对吗？
身子一斜，有人冲过来拉扯凤儿狂奔，她看清了是锦哥儿。
“诡谍书可还安全？”
接着是公子清冷且透着悔意的低语。
她四处奔找，大声呼喊，不顾火舌肆意舔弄头发烧出一股焦苦，不顾衣裙燃成碎缕皮肤灼烫，往栖梦楼狂奔想先找母亲，楼梯塌了。
他仅剩一只胳膊，满身血污，一步一歪却又飞快地跑到鲤池旁，把她推进水中，扯过莲叶盖严实她，转身便要走。
“诡谍书好好的，在锦哥哥房里，我咬死不知它为何物，没透露给谢不懂半个字。”
凤儿扯住他裤腿哭着问，锦哥儿看看她，又看看关雎馆方向。
“死冰坨子！都怪你！早点将事情都坦诚，凤乖哪能有今天！”
“傲冰不必太自责，你的用心姐姐明白，你担心凤儿知晓姓谢的接近她只为诡谍书，并非真心喜欢她的人，她难过伤心，又惴惴不安，从此再有对她好的人，她也不敢去信任。无法再相信任何人的滋味有多煎熬，姐姐懂的。”
她在水里等啊等啊，等了半天也没死，耳边朦胧恍惚传来人的争吵声。
“娘子小声些，该吵醒姑娘了。”
二人言语中火药味转瞬浓重，方晋调转话头。
床上的凤儿煞白着小脸
“好孩子，活下去。”
“知道你疼这弟弟，可碧岚你也不能一味向着他说话。他心疼凤乖，不忍让她明白世间很多看似真心实为虚假，这我可以接受！可前朝皇帝藏宝图落入大皇子之手，他派姓谢的接近凤乖应为寻诡谍书，这等大事，他不告诉她，也该告诉我啊！”
说着他挣开凤儿跑没了影。
“是我不好，你骂得对！”
暴露真身的蝶园，在深夜里化作火海，凤儿伫立欢喜厅中央，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冲天火光，脚下层层叠叠的尸首，皆是同在一片四角天空下欢笑过的小倌和姑娘。
凤儿这时已经从噩梦中苏醒，只是醒来那一瞬，一屋子人吵得正凶，无人发现。玉玫担心吵到她，转身看过来，她忙把眼睛又闭上。
夫人在中间做和事佬。
城外那一幕仍不断在眼前浮现，黑犬的渗人绿瞳似仍围绕周身，激得凤儿清醒得厉害。
她没喊救命，喊也无用，不会有人来救她，等死便好。
“至少我这当娘的会想尽一切办法护着娃儿，不会由着她往火坑里跳！”
有的尸身焦黑，有的通体溃烂如当日锦葵，火海熊熊中凤儿毫发无损，只是急得厉害。
她转身跑去关雎馆，见火焰封住了门口，公子在堂中坐得稳稳的，像无事发生，听她哭喊着唤他快出来，反而冲她笑笑，嘴唇几次轻轻开合，声音却真切贯耳。
火光霎时一亮，刺得凤儿无法直视，再睁眼时，关雎馆已是高高一堆黑炭，不见公子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