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出了坊门,往宋府驰去,走不两条街,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阿蛮敲敲板壁,问道:“怎么了?”
“前面有人的车撞到一起了,咱们换条路吗?”
梁玉点点头,阿蛮道:“那就绕过去吧。”
梁玉轻轻撩起车帘,前面人影幢幢,也看不清是谁跟谁。收回手来,顿了一顿,道:“停一下。”复将车帘撩起,再一看:“阿蛮,你看那一个人,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呢?”
阿蛮看了一眼,道:“哪一个呢?”
梁玉道:“我想起来了!就那个,白衣服的,你叫一声‘白铭’,他一准回名。先让他去无尘观,我从宋家出来再去见他。”
阿蛮跳下车,带了两个人去堵那个书生,梁玉则去宋府先与宋奇会面。
宋奇收到梁玉的帖子之后如释重负,特意空出了这天的时间来等她。两人是老交情了,不必再说废话,宋奇道:“没有新的消息。”
梁玉道:“我知道,我才收到的信,他们出关了。唉,一路上给公主讲了些东西,看样子公主听进去了。”
“那夫人还叹的什么气呢?”
“我叹的是,有主意的人比没主意的人更不好打交道,有主意,就会对你的话有取舍、有曲解。”
宋奇苦笑道:“夫人难道不应该关心圣人吗?我觉得圣人的心变得冷了。”
梁玉眨眨眼,她当然是感觉出来了,但她不能说,只答:“他是伤心了。”
宋奇低声道:“千万不可再提什么仁孝太子了!”
“我省得,”梁玉点点头,道,“黄侍中是怎么说的?”
宋奇道:“社稷之福。”
梁玉默,顿了一顿,问道:“三郎的名誉怎么办?”她对桓嶷说得底气十足,自己也担心得不得了。
宋奇一摊手:“天上下雨的时候,是不会问路上的人是不是都打了伞的。”
梁玉气闷不已,她见宋奇就是要讨这个主意,结果大家都没办法,也是可恶了。
宋奇却又另起了一个话头:“夫人,令郎该出仕了。”
“嗯?我们想他先多读几年书。”
“嗐,那也不过是多见见人罢了,”宋奇对梁玉说话还算直白,“夫人想想,现在是个什么时候了?正是用人之际!还不先抢个机会吗?”
梁玉若有所思:“唔,我想想。”
宋奇道:“虽不急在一两日,却也不能拖得太久。夫人,袁郎出使,府上就……”
梁玉点点头,又问道:“两位小宋先生呢?”
宋奇笑笑:“还道夫人不问了呢。”宋果被桓嶷薅过去写诏书,他们也把这人情记到梁玉身上了,但是梁玉从此不再过问,更不跟他们打听一丁点儿桓嶷又要发什么命令,这让他们非常的遗憾。
梁玉道:“风云变幻之时,是有志之人乘风而起之机。”
宋奇道;“阿义约摸可做刺史,阿果么……不是我能够左右的。”
梁玉点点头。
宋奇又说:“夫人,今上颇重科举,夫人也不该忽略了这件事啊。”
梁玉笑笑:“我曾因为冲动做错过一些事情,现在可不敢胡闹了,等我想想。”
“静候佳音。”
梁玉道:“先生想必也不用我多嘴,不过,再忙也不要忘了黄侍中啊。”
宋奇笑道:“那是自然。”
“公子满月,我有大礼相送。”
“夫人说的大礼,令人期待。”
梁玉与宋奇闲扯两句,婉拒了留下吃饭的邀请,又往无尘观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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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尘观的观主总在这里住不久,现在美娘也走了,这里成了梁玉闲着清静想事、见一些不方便在家里招待的客人的地方。
白铭比前几年见面的时候显得成熟——或者说沧桑——了一些,他没想到梁玉还能认出他来,有点激动有点诧异,更多的是紧张。听到外面一声:“夫人到了。”白铭刷地站了起来。
不,不是这样的,他明明是很有骨气的。白铭站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起来。
梁玉觉得他这紧张的样子比印象里更甚,不由好奇:“坐。你是有把握了吗?”
白铭被泼了一盆冷水,道:“夫人见笑了。晚生、晚生,是更没有把握了。”
“哦?总该比几年前更有见识,怎么会没有把握呢?”
白铭借着喝茶掩饰紧张,喝完也不放下茶盏,仿佛这样能够让他安心似的。“朝廷派了中枢的官员下到各地做亲民官,今年兴武举,才走了十几个州,忽地公主又和亲了,”白铭说得有点前言不搭后语,最后总结道,“变得有点快。”
梁玉近来第一次笑得很开心:“你这是长进了啊!挺好的。”
“夫人取笑了。晚生是实在不知道,总这么追着,要追到什么时候呢?不如回家耕读。只是回家之前,还是想求见夫人一面,请问这究竟……是我的本领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