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以为他在晚来秋的一系列不舒服,是因为突然将要转换成少年的形态,所以才在安顿好顾采真后,立刻急忙将他送回了摘星峰。可池润心里清楚,自己今日所表现的种种不适和异状,都是因为那个少女——顾采真。
但是他后来昏迷的事情,与顾采真本身大抵是无关的。因为,若是来自于她作为源头的感应,不可能他已经意识被困识海,她却还能清醒——他对她的感应,本就该弱于她半身的感受才是。
他那恍惚间意识清醒但又控制不了身体的情形,以前倒也曾经出现过一回——在他第一次看到辰星,痛苦非常地转变成少年形态的那晚。那种说清醒不清醒,说昏迷不昏迷的状态,可能是因为他本身与少年形态内在苦苦争夺控制权的缘故。但后来,他已经能处理得很好,虽然转换形态没有规律,只是一旦小腹与后腰开始隐隐疼痛,之后渐渐衍生成撕裂的钝痛,便是最好的提醒。所以,他一贯都有足够的时间准备“闭关”,除了师兄,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可那种清醒着陷入昏迷的感觉,再没有出现过,除了这次……就好像,他的身体又一次突然地想要强行转变成少年的模样。
回到摘星峰,也许是因为离自牧峰远了些,所以那种感应自然而然地弱了下去;又或者那时灵时不灵的感应,此时恰好消失;总之,池润得以平复了心绪。
可无论如何,他心里的重重思虑却怎样也消减不下去,所以连带季芹藻的叮嘱他都懒得反驳,只佯装平静地送走担忧顾采真的师兄,又静坐了片刻,起身去翻书架上的典籍。
占卜之术诡谲难测,非天赋者无从学起,是以典册书籍多晦涩难懂,意会大于言传,他平日看起来并不觉得如何,此刻却一个字也瞧不进去。
胸中郁气堆积,池润重重地将书册放回架子上,同时也放弃了原本准备为顾采真再卜一卦的打算。如今他心神不属,只怕任何卦都推演不了。
何况,当初她拜师那日,他就替她算过,此后又算过不止一次,却卦象暗涩,什么也算不到——这竟与他当年移出祸丹意图改运换劫后,为师兄算的卦一样!当时他知道自己也已经成为命运中人,所以才会看不到未来。可她怎会与他和师兄的命卦一样?!
保险起见,他又替花正骁也算了一卦,还是同样的卦象——既然同为师兄的弟子,都净重爱戴师傅,自然以后的选择也差不多,是以才是相同的卦象吧。正如同他,不也是一直寻找着破解生死轮回劫的法子吗?
这只能说明,天运勘不破,而他们都将卷入其中,自身再难左右。
池润吐了一口气,依旧排不散胸中那一口浊气。眼下只希望顾采真身上的迷魂掌与巫毒早早得解,她少吃些苦头,他也少受牵连。
他想起白日里在晚来秋,自己难以言说的那种种感受,面上实在有些发烫,尤其是犹如自渎的那一段回忆,那种被握住和被抚慰、憋屈却又不得不发泄的感觉,哪怕现在回想一下,都简直令他羞愧难当。
可是……他忍不住想……他的感受不就是顾采真的感受吗?她一个姑娘家,又是如何……他强行打断自己的联想,她是他师兄的徒弟,怎样的臆测安在对方身上都显得太过分了,他们毕竟男女有别,具体到身体部位的反应不同也是可能的。大约那迷魂掌与巫毒混在一起发作起来,给人带来的感受就是如此混乱的。他略微牵强地自我解释安慰了一番,原本以为能够强行按下自己心里的种种疑虑,但不过两个时辰之后,本该入睡的他依旧十分清醒,虽然极不愿意承认,可少女那张苍白的脸却一直在他眼前晃动,池润咬牙干脆起身,直奔自牧峰而去。
他要去顾采真的住处探一探,白日里师兄与师侄都在,她的情况也不太好,他自己又被那接二连三羞于挂齿的感应弄得措手不及,根本没机会观察她的反应,不如现在去碰碰运气。
其实,自从拜师大典见过顾采真,知道自己会与她产生时强时弱,时有时无的感应后,他不是没有暗地里去观察过她。这感应似乎是单向的,她一直表现得无知无觉,根本没发现他就在近处,更遑论他故意为之的试探。反倒是他,偶尔几次并非故意,却见着了她起床换衣或者沐浴之后披散青丝的模样,尴尬之余也觉得自己的行为略似宵小,实在有些不妥。
后来,确定了自己既无法消除两人这种单方面的联系,也无法追溯原因和想到解决的办法,外加转换成少年的形态越加频繁,他也就淡了从她这里入手的心思,只是发现如果离她远些,譬如他在摘星峰而她在自牧峰,这样的感应就几乎不存在,所以也就更加顺其自然地深居简出了。
但今天却又不同了。
他原本预感到大约明日便要变化少年形态,所以已然先行“闭关”,却陡然觉得后背一阵疼痛,浑身发热,头脑昏沉,四肢百骸都燃起热烫之意,接着更是被难以启齿的身体反应惊住了。随即,他想到可能是顾采真的缘故,几乎是立刻去了她的住处想看看她是怎么回事,没成想却扑了个空,之后倒是凭着感应,没费什么周章就寻到了晚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