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爷似的,将周玉连人带小胡床一块稳稳抬起来,移到小杏子树边上去了。
然后他又指使健仆,从屋子里抬出一小竹榻,摆在枣树下。他悠闲自在地躺到竹榻上,斜瞥了周玉一眼,看她光秃秃一个骑在折叠的小胡床上,跟个拔了毛的小鹌鹑似的,面有得意似笑非笑,而后便转头打开手中书卷。
周玉咬着扇子把儿,压着眼睛看他。这人长得这么好看,性格怎么这么讨厌,好想打死他。
周玉腹诽的紧,然而季芳毫不在意,看也不看她一眼。
周玉回屋里去了。
她喝了一杯冷的米汁,又坐在桌子前,吃了一肚子的蒸熏鱼rou加稻米饭,喝了一碗米酒。
褚暨还是不曾回来。周玉又出到门外去,看到季芳还躺在那看书,榻前又添了个矮案,案上放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铜制鹤鼎小香炉,炉中应该是点着艾蒿一类的香草,在驱蚊虫,烟雾袅袅。
周玉知道他夫人周氏就在那屋里,自己嫁给了褚暨,就不该再对他心存留恋了,不是她道德高,是会惹麻烦的。但是她心里还是有些惋惜,惋惜没能嫁给他。
周玉偎在门上,看了他一会,疑惑道:“你是不是忘了我啊?”
季芳没理会她。
周玉有些遗憾,看来他是真的忘了。她说道:“我们见过的呀,两个多月前,有天晚上你喝醉了酒,是我把你带回家的,你还在我床上睡过,还给我家送了钱。”
季芳仿佛想起了似的,点头道:“啊,有些不记得了。”
不过还是没看她。
周玉道:“你只见过我一次,其实我见过你好几次了呢,有五次。你有两个好朋友对不对,跟你年纪差不多,有一回你们在路上骑着马,我看到你们。不信你去问他,他肯定认得我的。还有那天在温公府上,咱们也见过。”
季芳翻了一页书,不冷不淡道:“抱歉,不记得了。”
周玉看他这个态度就急了:“怎么会不记得了呢?就是温公烤羊宴客那天呀,那天我在后院里,然后天黑你到后院来撒尿,还把鞋子弄丢了,你踩到尿里去了,你个缺心眼的,你忘了?”
季芳握着书的手搁在胸口,终于转回了头看她,眯着眼睛,目光茫然。夕阳过滤了他浓密的眼睫毛,金黄的洒在脸上,他是真的不解,听不懂对方说什么。
季芳看着这张圆圆可爱的脸,熟悉的感觉恍恍惚惚涌上心头,他知道对方说的八成是真的。
不过他喝醉了酒后一向记忆力不好的,连她说的那天睡在她家的情形都不大想的起了。现在听她说起来,心里才渐渐回味。
周玉以为他不肯信,回到屋里去,从自己的行囊中搬出一个小匣子,心中默了一会,她决定把这个东西拿给他。不管怎么样,暗恋了一场,总要说清楚的。
周玉抱着匣子走到门边。她不挨近他,就努了嘴,使唤小奴把东西给他,说:“你自己看吧。”
她有些委屈:“我还以为你记得了我,是你让人来我家提亲的呢,所以过来之前,特意把这些东西装在匣子里,想带过来告诉你,当作是咱们相识的纪念。没想到你压根忘了,不认得我。”
季芳打开那匣子,看到一只鞋。他认出那是自己的鞋子。
他拿着鞋子看了一会,渐渐想起了那天的事,只是还是不记得这鞋子怎么到了她的手里。
除此之外还有一块雪白的汗巾子,也是他丢失的。他用一种狐疑的目光看向周玉:“嗯?”
周玉脸红的跟石榴似的,感觉自己的行为很像做贼,而且还把贼赃主动送到事主面前。她窘迫的不知道怎么解释:鞋子是他丢下的,汗巾子可确确实实是她藏的,而且她可以还就是不想还。
幸而季芳没有追着这个问题,他拿出一只布老虎,就是那只看起来颜色有些熟悉的布老虎。
周玉说:“我那天看你好像喜欢这个,就一起给你拿来了。”
她道:“你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吧,反正是我误会了,你的东西都还给你,我也不留着了。”
周玉说完这句,其实还是想听他反应的。就算不记得自己,听自己说这么多,也该有点触动吧,她自己都感觉像一出传奇。
然而季芳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举着那布老虎呆看。周玉不敢再等他的回答了,说:“好了,你想要回去就要回去,不想要回去就丢掉吧,反正我不要了。”
☆、温文尔雅
季芳拿着这盒东西,对这情意,心里有些触动。他是头一次遇到这样多情又大胆的女子,其实是很惹人动欲的。但是他对男女两情之事一贯的没什么兴趣,也不爱跟女子亲狎,加之这人已经是他父亲的妾,因此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他转过头去,看到周玉转身离开了,他望着她背影远去,感觉很美,然也没有叫住。
周玉就慢吞吞走开了。
季芳躺回榻上,闭上眼睛,书盖在脸上,有种奇怪的感觉。
而周玉坐在床上,想到自己暗恋了一场,结果季芳连认也不认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