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双手紧握,指甲盖儿几乎在手背上抠出血来,羽扇似的睫毛挂着泪珠不停颤抖,“别说了,我与你仇深似海,便是同归于尽也使得。”
然则她难忍心痛,全身的恨都发*泄在手背上,抓得血rou撕裂都浑然不觉,却是陆晟强行将她两手分开,拉过她右手,与他紧握在小桌上,眼中透出些微不忍之意,但再看陆震霆,又是一张冰冷面孔,无情无欲,“俄日敦,你与朕叔侄一场,朕不欲血rou相残,但你犯下谋逆大罪,朕可饶你,国法不可饶。”
陆震霆仰头道:“胜者为王败者寇,四叔不必再说那些个冠冕堂皇的废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好……不畏生死,是我陆家好男儿。”陆晟声落如钟鸣,字字铿锵,仿佛在为陆震霆击节喝彩,但瞧他面上冷肃,便知他心中杀心已起,“说来朕还需谢你,如不是你,朕眼下也找不出由头,将旧都这群居功自傲的废物扫个干净,你——你是有功之臣,理应有赏!”他环顾四周,朗声道:“周英莲呢?”
远远一把尖细的嗓音传过来,是周英莲边跑边喊,“奴才在!”
一眨眼功夫就到近前,不等陆晟开口便已答道:“陛下,孙达伏诛,首级已挂于经幡之上。”
陆晟唇角轻勾,看向咬牙硬撑的陆震霆,“此人挑拨我你我叔侄之情,策动谋逆,理应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陆震霆轻蔑道:“侄儿谢过四叔,若此人不死,侄儿即便是做孤魂野鬼,也要杀他泄恨。”
“不可,美人面前,不可做此惊骇之言。”陆震霆满面春风,转过头来握了握青青被抓破的手背,温声道,“小十一今夜同是有功之臣,朕亦有赏。”
他抬手敲一敲木椅,内屋帘子后头闪出一道玉色的影,那人身如柳,面如玉,正是多日不见,应当留守宫中的元安,而他身后还跟着个面容俊俏,作小太监打扮的少年郎,正走到近前来向陆晟行礼问安。
青青越过元安,看清少年模样,当下眼泪便止不住往外涌,她望向陆晟,满眼皆是哀戚,口中涩然,连音都卡在喉咙里,发不清楚,“皇……皇上……不要……不要……”
陆晟伸过手来,温柔地抚着她颤动的嘴唇,如情人又如父兄一般安慰,“不要怕……你既有同生共死之心,朕又怎会负你?你不是总想着兄弟姊妹?朕便给你们机会以报父仇。从今以后,朕与青青之间再无嫌隙,岂不美哉?”
☆、第50章 50章
青青第五十章
青青彻底慌了, 绝望的情绪淹没她,让她根本无暇思考陆晟的话。
她第一次在陆晟面前露出如此懦弱无力的面孔, 她甚至颤抖着起身,缓缓在他面前跪下, 哽咽着求他, “皇上……四叔……四叔不要……慈寿还是个孩子……他不懂的,他什么都不懂的……”
她不住地摇头,耳坠子晃荡起来, 将烛光搅成波光。不自觉眼泪串珠一般往下落, 她已走到崩溃的边缘,然而陆晟并不肯发善心放过她。
他身体前倾, 手肘撑在膝盖上, 凑近了仔细观察她惨白的挂满泪痕的脸, “朕不杀他,你放心, 朕今日不杀他,往后也绝不杀他,即便是你三哥,朕也要让他阖家上下跪受君恩, 长居行宫。快别哭了,你若哭坏了眼睛,朕如何舍得?”
“不要,不要……四叔放过他,你放过他……他才十四, 我与他都已做了你陆家的奴才,你还要如何?还要如何才够!”她或许一生都未曾如此奋力呼喊、声嘶力竭,这一腔的恨和委屈全都附着在最后一句质问当中。
然则,她还能如何?她又能如何?
陆晟抿紧了嘴角,大拇指擦过她毫无血色的面颊,拨开一串热泪,他轻叹一声,终究还是直起背,一个眼神,元安便将原本名为慈寿的少年领到近前。
元安立定,青青便仿佛被人用利刃抵住后腰,背脊不自然地挺得笔直,整个人如同一把拉到极限的弓弦,紧张得近乎扭曲。
元安先行一礼,“奴才元安恭请皇上圣安。”
毫不迟疑地,接下来便是慈寿,他跪地叩首,一套动作完成得利落干净,如今半生已不知跪过多少人。
少年嗓音尖细,带着宦臣特有的Yin柔,“奴才长福,恭请皇上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奴才……长福……万岁……万岁……万万岁……
慈寿的声音不断在青青脑中回荡,她被席卷而来的chao汐淹没,生生受此灭顶之灾,再也无处求生。
她闭上眼,仿佛终于泄气,直挺挺的背脊也塌了,她跌坐在小腿肚上,已流干了最后一滴泪。
陆晟自青青脸上挪开眼,望向战战兢兢苦等旨意的长福,“当年京城之乱非朕本意,朕也曾是朝中之臣,食君俸禄,然则未能固君之江山,朕长怀愧疚。今日朕将当日以弓弦勒死你父之人交到你手上,如何处置全由你做主。”
长福听完,如遭大难,他一个接一个磕头,把光亮可鉴的地砖磕地砰砰响,这每一声都似重锤,重重砸在青青心上,然则她不敢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