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债已经够消化一阵的了,光凭谋杀太子这一条,霍达还不知该如何定罪,这再来一道,难道真应了那句话,自作孽不可活吗?
窦夫人自窦谨进来时起就起身退在一边,脸色在刹那间变换了几下,又变得呆滞了。
窦谨道:“窦谌虽然是许老夫人的儿子,但是我们窦家却不是那等小门小户里处处透着小家子气。我本来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大哥。询儿被抱回来那年,我的世界也忽然起了变化。这个孩子我很喜欢,但是我发现。他身上更让我喜欢是他的那些仇恨。
“可是他太小,他还不知道。他不知道不要紧,日后我可以手把手地教他。于是我对他很好,等内子过了门,我也交代她必须对他好。他那么小的时候,已经被我视作了一颗棋子。那时候我还没有如今这么远大的理想,就连如何行动也还是模糊的,我只是潜意识把他在往这方面培养,以备不时之需。
“那个时候。我也还不知道霍达的Yin谋里还包括着窦家的人。
“询儿两岁的时候,有一日我与老太爷下棋。看到他拇指上一道小伤痕,顺口问起他。这伤是怎么回事。那时候老太爷虽然去过战场,但像这样细小的伤痕还是很难落下的。我们老太爷说,这是二十年前,过招之时被霍达的剑尖划下的。
“老太爷跟霍达交情那么深厚,既使我已经知道许老夫人枉死于那场Yin谋之中,也并不觉得该怪责霍家什么,因为那会儿我跟你们一样,只觉得是老夫人和窦谌稍嫌倒霉了点儿而已。所以他们之间竟然也有兵刃相见的时候,这让我十分惊奇。
“老太爷沉默了会儿,才弃了棋子告诉我,让我提防着霍家。
“我很疑惑,难道就因为他们对惠安太子作下的那件事吗?其实我也不大待见霍家,不光是因为这件事,还有他们竟然可以盛宠不衰这么多代,而且虽然说霍家和窦家是世交,可是窦家人在霍家人面前,总是不觉比他矮了三分的样子,这样不平等的交往,我不喜欢。
“而且,我还想过,要不要把他谋杀惠安太子这件事告诉皇上。可是后来我又发现,在霍家与殷家之间我根本插不进一根针,更要命的是我没有证据,还会把窦家当年与玷污秀女的事传出去,给窦家招来灭顶之灾,但是这个想法一直存在我心里。老太爷这么说,我就打起Jing神来了。
“他被我催问再三,才告诉我,许老夫人当日带着窦谌去见兰嫔,是霍达暗地里的安排。
“窦谌两岁时被老太爷以内侄的身份接到府里,虽然一开始瞒得极好,可是两三岁的孩子,有时还是改不了叫他为父亲的习惯,一两次不要紧,次数一多,府里别的房就有些起疑。不过有曾祖和曾祖夫人压着,倒也不敢有人说什么。
“窦家那几年一直在苦思良策,我们老太爷就是因为这个,才会想到进中军营谋个一官半职,日后立下军功,也好为将来皇上问罪起来来个将功抵过。但是大家都不知道,霍达那会儿为了稳固他在朝堂的势力,已经把我们老太爷列为了目标。”
说到这里他哼了声,望向门外目光也随着飘飞的雪花冷冽起来。
“你的意思是说,因为窦老将军急于立功,所以护国公那会儿存心想要对付窦家?”
殷昱托着手肘,凝眉道:“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为什么不直接对老将军下手,而选择对许老夫人和窦谌下手?再者,他后来不是也一路直升升到了佥事吗?护国公掌领中军营那么多年,他如果真想对付他,应该不至于拖这么长时间。”
“不。”
窦谨摇摇头,“霍达倒不是那种容不下功臣的人,以他霍家的能力,他也不可能这么小家子气的去打压一个下官。何况,从一定角度来说,我父亲对他那么信任,他反过来其实还可以利用我父亲做很多事。
“王爷虽然是霍达的外孙,可是并你不一定了解他。但是我也能看出来,王爷对他也怀着一定的戒备心。这份戒备有可能是出于你从小培养起来的警觉性,也有可能是来自那些年里朝夕相处你的敏锐触觉,总而言之,你并不像一般外孙对待自己的外祖父一样的信任,我说的对吗?”
殷昱不置可否。
诚然,霍达作为他的外祖父,霍家作为太子妃的娘家,的确已经够尽力。可正是因为这份尽力,使得他总有种隐隐的不安全感,这种感觉不至于使他疏远他们,可是潜意识里却会对他们有着防备。所以当他去云南的时候,他没有让谢琬住到霍家去,也没有把他假意被流放的消息告诉他们。
他也知道,自己这么做有可能会引起霍家的不满,可是相比较起被控制的危险,他宁愿让他们不满。
而前些日子从护国公夫人口中亲耳听到他们是如何联合谋害一个不到三岁的稚儿,他真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
如果不是亲耳听来,他还真不敢相信,位高权重的护国公,居然会是个伤害无辜的杀人凶手——当然,杀人凶手这几个字从他口里说出来有些匪夷所思,他也杀过人,而且数以百计,可是他和谢琬都绝不会因为私欲而去伤人。
孝懿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