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过希望自己过得好一点,因为我来自贫穷,我过怕了那样的生活。我不希望我的孩子也战战兢兢的等待交学费,看着别人手里的蛋糕拼命咽口水。假如他必须要面对这样的生活,我情愿他不要出生。我是否太激烈,太市侩,我不想辩解。我只是不想和一个挣扎的生命制造另一个挣扎的生命。虽然我也知道这一切都只是狡辩,因为这些,我永远的失去你了,梁家彬。
我怎么可以忘记,我曾信誓旦旦的对你说,我宁愿嫁给一个半身不遂的有钱人,我宁愿嫁给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我宁愿锦衣华服坐在大房子大车子里每日落泪……
如今宇宙的确给了我回应。我即将得到这一切,简直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你来了多久?”他摘下墨镜问我。
“仿佛已经过了一世,又仿佛只有一瞬间。”
“你在写诗?”
“没有。我在打酱油。”
他又呵呵的笑了。
“告诉我,有钱人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那没钱人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呢?”
“哦,我不好描述,因为我一出生就处在如此的环境里。最大的感觉应该是,几乎我想要的所有东西上面都标了我付不出的价钱。”
“哦,”他学了我的语气,“我也不好描述,因为我一出生就处在这样的环境里。最大的感觉是,所有我最想要得到的东西上面都没有标价钱,这让我简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我不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东西。”
“恰好我眼前就有一个。”他说。
我怔了怔,最后只好沉默下来。
过了好久,才又说了一句,“你知道我是什么货色,何必如此抬举我呢?”
“你的可爱之处就是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可爱。然而你的可恨之处也恰恰是这一点。”他戴上墨镜,似乎将不再理我。
“我想跟你说一件事。当然这件事里的道理很可能是我自己杜撰出来的。”我忐忑而坚定的说。
然后就把我慢慢拼凑出来的关于海门的记忆告诉了他。以及米威有关宇宙能量守恒的瞎掰也说了一遍。
“我不确定我是否真的有这样的能力。但我的确能够碰到一些这样的巧合。有时它们巧得恰到好处,仿佛灵验一般。”
他终于又一次摘下墨镜,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仿佛我在说谎一般。
“所以事实上第一个想娶我做老婆的人是海门,虽然那时候我还只有六七岁。他按照我的愿望死去了。第二个是梁家彬,”我的眼睛里开始shi润,仿佛要流出泪水,我摸了摸,什么也没有,“他也被我一语成籖,永远消失了……”
“多么愚蠢。”他从来绅士有礼以至于说出愚蠢这个词儿我差点儿以为是句脏话,“这只是巧合。”
于是我笑了笑,“看在七十万的份儿上,你有什么愿望么?”
他看了我一会儿。
在他开口说话之前,我忽然灵光乍现,“我知道,你希望她能够回来。”
他呵呵的笑了几声,“你为什么不说我更希望自己能够站起来?”
他如此坦诚的描述自己的身体,没有像躲避一个地雷一样,这让我有点不是滋味,“那也许只是另一个愿望。”
“我终于发现你极为不可爱的地方了。”他面露愠色。然而仍然极为有礼。
我盯着他瘦而纤长的手指,想象他优雅有技巧的弹奏某样乐器。但无可避免凝重的气愤开始在我们之间出现。我有时候确实不知天高地厚,低估一个男人尤其是像他这样一个男人的压迫力。
老巴及时出现了。上帝保佑他永远如此善良。他邀请我去客厅喝一杯果汁。
走进去那座大房子之前,我回头看见几个工人小心翼翼的将先生抬上轮椅。他安静无助的将自己交给他们,像一个脆弱的婴孩。然而他的灵魂又是那么强壮有力。这简直像把一个巨人永久囚禁在同他身体完全一般大小的牢笼里。
那声声的海浪也开始强有力的撞击到我心脏上。
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里,也许很短时间里,我已经分不清时间过得快与慢。因为在这美丽的加勒比海上,如果有决心抛却往事就会快乐的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
我想霍金编写的时候,也应该在这里呆一呆。他的科学描述也许会略带诗意。
我几乎不去碰那沙织窗帘。阳光晒到我的脸上就自动醒来,穿白色棉质睡袍在整间房子里晃荡,吃新鲜蔬菜沙拉和岛上的水果。披散着头发在沙滩上走里走去,高兴了就跳进海水里扑腾一阵儿。我不会游泳,只能在浅水里瞎扑腾。
有月光或是有星星的晚上,就躺在泳池的一个小皮筏子上,由着它四处晃荡。苍穹在我眼前延展,仿佛放置了全宇宙在我面前。那种美好的感觉不属于语言的范畴。语言只是人类的东西罢了。
内心无比平静。仿佛随时可以死去,也随时可以永恒。
我像一颗坚韧的种子,落到哪里就在哪里安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