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者。
就是崇尚野蛮的人啦!
相反的是,我爸非常宠我,也许想补偿不能天天照顾的遗憾。他总是依着我,把我扛在肩颈上横行。他昂首阔步,就像那些神兵神将在出巡,让我觉得威风八面。最棒的是,我爸拥有两只比猪脚还要粗的胳膊,上面有刺青。虽然不是彩色的,已经够我羡慕了。特爱把他长满黑毛的双臂拿来当枕头,就像温柔的羽毛好温暖,好哇意捏。
自然激起我模仿的情结,国中时,我询问我姐,哪个刺青师傅较可靠?
我妈听见了,抬头瞪一眼,用力磨动挫刀搓着脚皮,咬牙切齿说:「你不怕痛,就去刺啊!最好现在就去。无论你刺多少,老娘吃饱等着,连皮带肉,通通磨成屑!」
我大舅更讨厌刺青,当他发现我爸手臂上有刺青,极力反对他和我妈交往。
每次我爸来探望我,大舅都把他当空气,后来也不买我妈卖的保险。黄爱娟每每看见他,都爱酸溜溜地说:「我亲爱ㄟ大兄!你还认得我这个,独一无二的小妹吗?」
大舅是个标准的成熟稳重的男人,配上严肃到令人生畏的外表,半点不有趣。
在地人都知道,黄建忠上班前下班后,都会去向他母亲晨昏定省。他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我外婆的桌上一定有一份,通常都被我吃落肚。我大舅妈名叫曾艾帼,是个温婉贤淑的小女人。她和我大舅结婚多年,夫妻俩相敬如宾,从未吵过架。更难得的是,她非常孝顺婆婆,常趁我外婆去菜园,赶快进屋抢做家事。可能爱乌及屋,三位舅妈属她最疼我,从来不为婆婆的偏心而吃味。大舅妈气量大,我也很喜欢她。但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大舅就想躲,二人互动很少。没想到,刚退伍时,他把我找了去。
一直以来,我只知大舅在镇公所上班,其它莫宰羊。
所以,我直接找上服务台,被带到某某主任办公室。
门开,只见大舅坐在办公桌后面,才一阵子没见,他的头发快让时间灰白殆尽,还帮头皮稀释出明显的能见度,配上额头彷如山川的岁月刻痕,更增严肃的威仪。
我忍不住深吸口气,挺直背脊,怯怯唤道:「大舅!」
闻声,大舅抬起头,挤出一抹笑意说:「青仔!你来啦!别傻楞楞站着,快坐下!」
我战战兢兢,坐入沙发。
大舅坐到对面,悠闲跷起脚,不疾不徐说:「要喝茶,还是咖啡?」
「我刚刚有喝饮料,不渴。」我正襟危座,丝毫不敢僭越。
他探究盯着,笑笑说:「你连地痞流氓都不怕,阿舅又不会吃人,你紧张啥?」
我很想放轻松,神经偏不合作。「还不是仰仗阿舅的影响力,警察才会那么热心。」
大舅舒怀往后靠,双臂环胸说:「大槪全镇的人都知道,黄家阿嬷不疼内孙,独宠外孙。阿明他们五兄妹,以前内心很不平衡。知道你阿嬷把土地过继到你名下时,不满到连打官司这种话都出口。阿舅当时很生气,把他们一起叫到跟前,当面问:你们有谁,曾乖乖坐满十分钟,心甘情愿陪阿嬷聊天?你们又有谁,肯牺牲睡眠时间,一大早起床去帮阿嬷拔菜?谁肯放弃假日,陪阿嬷种菜,载去市场叫卖?」大舅有五个小孩,取名很有学问,明心见喜乐:黄信明、黄盈心、黄盈见、黄盈喜、黄信乐。「五个都垂着头,没人吭声。阿舅也不管他们长大了,不顾情面说:你们当时都只晓得抱怨,说阿嬷又不缺钱,干嘛要让你们没面子。还笑阿青土包子,不愿意跟他玩……」
「阿舅!」我打断道:「那些我从来都不介意,何况大家都长大了。」
「我只是要让他们明白,如果他们是你阿嬷,土地会留给哪个孙子。没错,听见你阿嬷要做民宿,阿舅确实很反对。不过,阿舅很快想通,你阿嬷的苦心,以及你未反对的用心。阿青!阿舅很感激,是你让我母亲的生活,充满活力,更年轻更开心。」
「是阿嬷担心,我毕业会找不到工作。她慷慨资助,还不畏辛苦,做那么多好吃的料理,吸引大众来光顾。有这样的阿嬷在爱护支持,是我修了好几辈子的福气。」
「光是这句话,你阿嬷听见了,尾椎都会乐到翘歪了!哈哈哈……」
第一次听黄建忠讲笑亏,还笑得那么开心。我才知道,他也有诙谐的一面。只是太突兀,我还不习惯,不知该说什么来延续欢笑的气氛。他清下喉咙,接道:「记得你被接走后,你阿嬷终日落落寡欢,只在假日你来时,她脸上才有笑容。那几年,阿舅很担心,却不晓得该如何去承欢。你阿嬷曾说,别人取悦她,不是言不由衷,便是在客套,都是刻意的,她才没有美国时间。她还特别强调,说你脑筋机伶,哄人的本领,连鬼听了都不想去投胎。但是,她从未怀疑,你对她说的任何一句话。因为她知道,你有一面魔镜,映出内心的真情,总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有多么地爱她……」
大舅忽然聊起自己的阿母,是我最喜欢的人,忍不住插嘴说道:「不怕阿舅笑话,在我眼中,阿嬷是全宇宙最美丽的人,永远永远无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