骥风战战兢兢地随着传唤的小婢女到了殿后浣花池畔的水榭跟前。应昀坐在一扇虚掩的花窗旁边,正低头看着榭外长长沟渠中的落英流水,俊秀的脸孔如被冰霜凝固,连丝毫细微的表情都不曾有过。金鳞儿乃是梵天境中以美貌耀目着称的生灵,容颜足以与日光争辉。然而这完美无瑕的容色一旦失去鲜活之气,就简直形似凡间庙宇中的木石傀儡,莫名地散发出Yin沉沉僵冷怪异的死气,教旁人看了都从心底里发寒。
“老奴奉召前来,在这儿给贵人请安了。愿您万事如意,贵体安康”毕竟是宫中老成了Jing怪的滑头了,哪怕胸膛内再是不停地打鼓,场面上却不能让人挑剔出一丝丝错处来。骥风满面堆笑,几步敢上前弯腰行了大礼,装作若无其事般问道:“不知今日贵人召老奴来所为何事?还请您吩咐示下,教老奴好去办差。”
应昀转过头深深望着他,忽而对旁侧侍立的梓樱道:“昀儿叫总管大人来想问两句话,都是些羞于启齿的房中之事,也没脸面当着众人眼前说出口。还请姐姐体谅则个,就带着婢子们先退下吧。”
梓樱本来很放不下心,非得弄明白个中蹊跷不可。但既然是殿中的主子开口要赶人,她也不好再强持己见去冲撞,只得悻悻然道了个诺,领着水榭中的宫人内侍都鱼贯退出。骥风见此阵势,额头简直要浸出冷汗,不明所以地跪下向应昀脚边爬了几步,抬头万分讨好地笑道:“贵人要问什么尽管直言,老奴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应昀低声道:“其实我只想问问总管大人,在教养司中耽了好几年,我的身子里实在是受过太多刑器调弄,如今还能给陛下孕育后嗣么?这话我只会问一遍,总管大人也千万勿要存心欺瞒我”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颤抖,碧莹莹的眸子蓦地凝视过来,宛如两朵幽冷的荒坟磷光,看得骥风头皮都要炸开了,慌忙叩头回禀道:“不不不不会不会的。老奴手底下功夫可仔细得紧了,半点儿都没伤到贵人内室子房,这可以拿老奴顶上头颅担保,此事绝对出不了一丝岔子!贵人与陛下必然能够水到渠成,儿女成行”
“如此甚好,总管大人的担保我可记住了。”应昀得了他这番保证,仿佛是松了一口气,唇边忽而竟有了个淡淡的笑意。骥风几乎像是死过了一回,手脚发软地跪爬着又行了个礼,踌躇道:“是是!老奴晓得但话虽是如此说,毕竟贵人的身子先前还未长熟,用些器具也只不过将花径略加撑展,更易于陛下宠幸。若想要为陛下孕育子嗣,还要先调理好贵人的内膛嘿嘿,这个么可就”老内侍谄媚的笑脸陡然顿住了:“可就真正教人有些难受了。老奴听说供奉司早已准备好了贵人大喜的典礼安排,但陛下直到如今都没有吩咐过教养司预备什么,可见甚是疼惜贵人,也不忍见您吃苦。”
“知道了。也多谢总管大人提醒。我这里也没什么事情,退下罢。”应昀起身径直下了台阶,骥风正待要辞去,忽而听见少年清冷的声音道:“我与总管大人也真是有缘,近来或许还要再劳动你再替我调养一阵子。”
“这个么”骥风很是难为,慌忙赔笑道:“您的玉体何等贵重,若非领受过陛下的御令,谁又敢冒犯擅动呢?老奴先前对您很是不恭,自知也是罪该万死,可老奴这样的卑微侍人,所做的一切无非也是忠君而行,并不是奴才自己要跟您过不去,可请贵人千万勿要介怀啊!”
“我懂得。总管大人也无须顾虑,我自会去向陛下说的。”应昀头也不回地慢慢走过他身边,“你可以先将要用的东西预备好了。若我他日一举得嗣,必然也会记得你的功劳,好好酬谢总管大人的。”
应昀走到后殿回廊下,扶着廊柱默默瞧了一会儿夕阳归鸟,却总不见帝君的凤车銮仪向金罂殿这边来。他忍着疑惑又等了片刻,终于禁不住对候在旁边的梓樱问道:“陛下今日公务很繁忙么?都到这个时辰了还没有回来。”
梓樱闻言柳眉一皱,甜美的笑容也随之僵凝住了,神情十分怪异。应昀心中一动,满腹怨恨之气陡然直冲头顶,脱口而出道:“陛下是去别的宫室里歇息了?他今夜不会回来了?”
“不不怎么会呢?!昀儿可别胡思乱想”梓樱慌忙分辩道:“陛下是出宫去了。都是因为伯彤殿下奉族中长老之命,他携了贺礼来此恭祝节庆,远道从极北冰海前来拜见。殿下如今在别馆中暂居,我听人说他几次三番递书求见陛下,怕是有什么要紧之事欲同陛下面陈吧是以陛下特地出宫与他一见,看这光景差不多也该要起驾归来了。”
伯彤?又是这可恨的伪君子应昀冷哼了声,冰冷的面孔上仿佛有了一丝丝微小的裂痕,双手在随风飘逸的广袖中紧攥成拳。伯彤要对凌霄说什么,换了从前那个天真单纯的小皇子多半是摸不着头脑的。可这么多年历经了世事磋磨,他也一点一滴地明白了不少道理。今日这番君臣奏对,应昀简直可以分毫不错地猜到个中内容。
“昀儿,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尽管同姐姐说吧,若有什么姐姐能帮到你的地方,也好略尽绵薄之力为你消解一二。”梓樱很是害怕应昀这些日子以来Yin晴不定的模样,深恐他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