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撷之很快垂下头来与她对视,太多他记不起的过往将如今的整个局面都蒙上一层朦胧又恐怖的微光。
他一方面应该将沈白交给自己的顶头上司,但另一方面桃嫣的出现勾起了他长久的怀疑,包括蕾娅和他的父亲,他现在都不能确信是敌是友,所以他今天秘密前来的事情也并没有按照昨夜的计划,一并通知给司令。
而他该效忠的国家与上级,大概都在面临他不忠的抉择。
即便是这样,面对桃嫣的请求,他心思仍然软下来,几乎来不及思考这其中的利弊,已经微微颔首。唇里吐出一口叹息,看来无论是什么时候,他都是没法拒绝她的请求的。
娇嗔的也好,惶恐的也好。梦里的也好,现在的也好。
得到了严撷之的保证,桃嫣颤巍巍的转过头,刚想开口,忽的周围响起一阵汽车的发动机轰鸣,十几辆军用吉普碾压着泥土打底的乡间小路,急促飞驰而来。
严撷之侧耳率先有了动作,迅速抱着桃嫣将她塞进了后车厢,在她惊恐的面上落下一吻后,他食指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快速锁上了后备箱。
后备箱里一片漆黑,桃嫣将手指塞进嘴里堵住自己的声音,牙齿在指节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一切户外的声音都像是隔着一层笼屉般听不真切。
不要,不要!她在心里不知道为谁祈求了无数遍,但遥远的上帝并没有大发慈悲。
终于,一声极具穿透性的枪声响起,她骤然睁大了眼睛,几乎尖叫出声。
手指被咬破,上面浸染了shi漉漉的血水,她疯了般的用手指去摸索周围狭窄空间隐藏的锁芯,“咔嚓”一声,小指的指甲劈断了也毫无知觉。像是忘了自己也是在这场闹剧中需要躲藏性命苟且偷生的一员。
很快,车子发动起来,聒噪的发动机运作声将她的无力的拍击声盖了过去,周围上下摇晃起来,似乎是在快速驶离机场。
她身体被迫蜷缩在一起,手脚发麻,仍然在用额头不停碰撞着上方的铁皮,试图引起驾车人的注意。后备箱里本就不充裕的空气逐渐稀薄,她面目通红泥泞,终于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傍晚十分,桃嫣被一阵冰凉的触感惊得睁开了眼睛,下意识的死死捉住了活动在她胸前的手腕,面前一个年长的德国妇女也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扭开被她捏的生疼的手,没有碰到她被包扎起来的小指,小声用德语叫着严撷之的名字,轻声唤道:“她醒了。”
严撷之侧身端着一只餐盘走进屋里来,看到桃嫣惨白的脸,眸光略过她的手,面上显得非常心痛,走到她一旁将餐盘放在床上,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饿坏了吧?吃一点儿东西。”
刚刚惊醒桃嫣的那只听诊器从她的睡衣下摆掉了出来,名叫玛丽的女医生很快冲着一脸惊吓的桃嫣温和的笑了笑道:“早上你来的时候把我吓坏了,不过好在只是受了惊吓缺氧晕厥了过去,瞧撷之抱着你的跑进来的样子,我这辈子还从来没见过他脸上有那种急色。”
桃嫣点点头报以一个感激的笑容,还没来得及说话,小腹一阵不适,捂着肚子轻声呻yin了一声。玛丽忙让她躺下,伸手轻轻在她腰腹的地方按了按,询问了几句症状,随后有些欲言又止的看了看严撷之。讪讪的开口道:“应,应该没事。”
严撷之执着她的一只手,不停的反复摩挲着,似乎是半日的时间耳鬓的发丝就有些发淡,原本儒雅充满Jing神的面庞也暗淡衰老了不少,他低头吻了吻她的手,又出言问道:“是不是太久没吃东西了?”
“胃里不舒服?”
说着他端起手边的nai油浓汤,在她腰后垫了两只软枕,随后亲自用勺子盛了热乎乎的汤汁,用嘴柔柔的吹凉了,随后喂到她的唇边,像是哄小孩子一般轻轻张着嘴道:“啊吃了会舒服一些。”
桃嫣碍于站在一旁的医生,将嘴里的话和在唇齿间停留的血腥味儿又咽回去,冲着严撷之抿唇点头,唇瓣才张开了一点,可下一秒闻到一股过分甜腻醇香的nai味儿,很快捂着嘴趴在另一面的床头干呕起来。
严撷之气息不稳的放下手里的碗,飞溅起得汤汁染了他一袖口,可他此刻顾不得那么多连忙绕过还在发呆的玛丽,一把抱住桃嫣,借力让她倒在自己腿上,一面撩起她的长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玛丽见状心里已经有了定夺,有些古怪的多看了两人几眼,随后快速走出客房在浴室里拿了一只面盆来,随后递给已经是满身污秽的严撷之。
严撷之低声说了谢谢,很快又回过头轻轻拍打她瘦弱的脊梁骨,眉头攥的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