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昔日繁华热闹的帝京街头如今早已空空如也,百姓们不到天黑便回到家中,许多在南边有产业的人都携家带口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元春骑在马上,回想起昔年跟着老太太去铁槛寺上香的情形,那时候沿街卖糖葫芦的小贩,到了半夜都会听见悠远的叫卖声。
他们沿着小路,从凤山背Yin面上去,还不到山腰,便见有一队人马迎面而来。剃发梳辫,是西鹘人的打扮。
他们警觉起来,元春感到周围的气氛变了,环骑在她两侧的暗卫接隐隐探出了兵器。来人却说话了,“来者可是大晟三皇子殿下?”他们Cao着一口不流利的汉语,口气却倒是恭敬。
慕容绽镇定地走上前:“不错,正是小王。”
西鹘人道:“我家将军久等了,殿下请。”说着,便让开一条道路,做了个先行的手势。
他们一行极为隐蔽,来的又都是三皇子府与七皇子的随扈,怎会这样快就被夙寒知道?元春心里有些慌,想起中午的那张茜草笺,莫名有些不安。她与夙寒本来也不过见过两三面,若谈了解实在说不上,且两人之间的牵绊不过是那甚至没有落在笔头上的婚约罢了。夙寒在军中是个什么样子?她一点儿也不知道,可想象他年纪轻轻就当上火器营统领,如今又率军兵临城下,必定是个说一不二的铁血将军。
慕容绽倒显得格外冷静,他不动,身后的暗卫也纹丝不动。
“我带来的护卫也同我一道上山。”他微微一笑,仿佛不过是来此拜访旧友罢了,“只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将军不会不许吧?”
西鹘人道:“其实殿下若是单独前来,那么护卫自然是没有必要上山的,我们将军对殿下一百个敬重,绝不会伤害殿下一根汗毛。可如今却有宫里的贵人在,想来若不带护卫,殿下必定不肯。那么为了殿下安心,便请各位随我一同上山吧。”
慕容绽面上不露声色,心底里却是惊疑不定:元春偷跑出宫,混在暗卫里上山来,这是连慕容纶都不晓得的事儿,夙寒怎么竟知道了?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若是意图在元春身上,那么又为何许他带着暗卫上山呢?
这一边元春却镇定下来,既有人中午能将纸条塞进给她送饭的食盒中,想必便能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她不再遮遮掩掩,掀了兜帽,打马上前,跟在慕容绽的坐骑后头,坦然对那西鹘人道:“既如此,便请带路吧。”
西鹘人的惊讶溢于言表,瞬间便又笑开:“我家将军吩咐了,若是听我说完后,贵人愿意来便罢,若是踟蹰不前,便不必相逼,只请三皇子一行下山去便是,将来战场上见。”说着,也不等他们回答,便调转马头,在前头带路上山去了。
只留下元春与慕容绽对视一眼,不安均落在两人的眼底。夙寒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这一趟出师不利,究竟是凶是吉?
西鹘人的大营灯火通明,来往的将士无不身强体健,简直比中原人高上半个头。元春从未见过西鹘人,今日看来,西鹘民风彪悍,怪不得连年来于凉人争端不断,又常常sao扰边|关,大晟却只是安抚,不愿镇|压。
☆、寒月冷
他们在营帐中见到了夙寒。
与三年前元春印象中的他比起来,他的样子变了不少。许氏为了入乡随俗,他蓄起了胡须,身穿西鹘人最爱的斜襟皮袄,头发虽未剪短,也被编成了数股小辫儿,汇拢扎在脑后。他脸色晒得黝黑,一双漆黑的星眸闪闪发光。
彼时他们进帐时,他正斜倚在榻上。一个西鹘姑娘正跪坐在一旁,温柔而细致地替他清理着腹部的伤口。他半敞着衣襟,露出Jing悍的腰腹来,那肤色也同脸色似的,显出一种中原男子所没有的古铜色来。
只消一眼,元春便瞧出了那西鹘姑娘对他的百般眷恋。她的手势是那样轻柔,怕极了弄疼他的伤口;她的眼神是那样缱绻,流连在他脸上时,是化不开的崇敬,低眉看向他伤口时,是说不出的心疼。那样的眼神,元春有些熟悉,从前皇阿玛瞧容娘娘时,这一世嫂子李纨瞧大哥哥时,还有,从前慕容绽低头凝视着自己时。
而慕容绽,他就站在自己的身边,如今却像天涯咫尺。
见他们进来,夙寒便朝女孩随意挥了挥手。她似有不舍,怨毒地瞥一眼元春,低声用西鹘语说了一句什么。只见夙寒脸色一沉,箭一般的目光刮过去,女孩只好敬畏地行了礼退下。
夙寒整整衣襟站了起来,右手握拳在胸口,行了个西鹘人的礼仪:“三殿下。”他的声音如从前一般自持,如今倒多了些冷酷的意味在里面。
慕容绽与他面向而站,半晌,方冷笑道:“不过三年,你便彻头彻尾叛国易主,轻易成了个异族人。”
夙寒微微一笑:“三殿下忘了,夙氏本是异族。夙寒的命,是西鹘人救的,从此此身,便为西鹘人所有。说什么叛国易主?大晟本非我国,大晟皇帝也是因屠我族人才成了我主!我夙家兢兢业业数百年,如今为人驱使如奴如仆,这样的国、这样的主,有什么可效忠?”
夙氏源起于云贵,自然从来不是汉人,百年前为大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