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歌心沉了下来,一路上又找到几具尸体,都是一剑抹喉……琴歌想起他抹过王猛脖子的那一剑,心中怒意渐盛,冷笑一声——若有本事,直接找他报仇就是,杀这些不相干的人泄愤算什么?
他对齐人,果然还是下手太轻。
踏入他睡过的房间,这里的火势反而是最小的,被他打晕在塌上的内侍也早已变成了尸体,鲜血将床单染红了一半。
琴歌睡过的那张大床,被人用刀剑砍的七零八落,显然对方对他没有在这里老老实实等着他来杀,很是不满。
既然已经没了活人,那就走吧。
琴歌用水洗了洗眼,他虽不怕火,但浓烟熏的他的眼睛难受的很。
出了房间,琴歌并未原地返回——他一个人行动方便,找个无人注意的角落,从窗户悄悄翻出去最好。
外面火势更大,琴歌的行动也带了几分小心,虽然火苗在靠近他时,会莫名其妙失去热量,但若是烧烫了的东西直接落在他身上,他还是会痛、会受伤——这会儿房子已经开始坍塌,若是被压在底下,他也不敢保证自己能活着出去。
琴歌咳嗽几声,将烧着了一角的斗篷扯下来扔了,眯着眼睛辨别了一下方向,正要继续前进,忽然耳中传来沙哑的呼喊:“琴歌!琴……咳咳……琴歌……咳咳咳咳咳……”
琴歌脚步一顿,眼中首次出现几许茫然:这是……秦钺?怎么可能?
“琴歌!”另一把声音响起:“你他妈的……咳咳……是死、是活,吭个……咳咳咳……气啊!琴歌……琴歌!”
秦逸?
这两个人是疯了吗?
……
再一次被大火逼了回来,秦逸眼睛都睁不开了,就算睁开,除了浓烟,他也什么都看不到。
“琴歌!琴歌!咳咳咳咳咳……”
身边越加沙哑的呼喊还在继续,秦钺嗓子里仿佛堵着一团沙子,每叫一声,都像是要将咽喉磨出血来,让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黯哑:“琴歌!琴歌!琴歌……”
秦钺摔打着手上还泛着少许shi气的披风,趁着火势稍弱,硬是从门口冲了过去,却连自己到底是冲进了门,还是冲出了门都分不清,只能勉强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看见的,除了烟,只有火。
“琴歌……”
秦逸追在他身后进门,听着秦钺用残破的嗓子,一声声叫着那个人的名字,苦笑道:“陛下,别叫了……咳咳……这种情景,就算找到他,我们又有什么本事……咳咳咳……救他出去。”
秦钺淡淡道:“救不出去,也可以死在一起。”
“陛下!”
秦钺道:“抱歉……连累你了。”
秦逸苦笑,声音低而黯然道:“说什么连累不连累,咳咳……臣曾发过誓,要为陛下出生入死,如今也算是,应了誓了……就是有些不甘心……韩魏赵,三地尚未平息,咳……陛下若是出事,他们只怕立刻就要反了,还有,齐人还没收拾,南楚那块嘴边的肥rou还未下肚……真的,好不甘啊!”
“嗯,”秦钺道:“是很不甘啊!”
秦逸看到一线希望,眼睛一亮,道:“陛下,我们原路返回,臣拼着性命不要,一定将您活着送出去!”
他扯着秦钺的胳膊:“走,我们走!”
秦钺甩开他,尽力放开声音:“琴歌!琴歌!琴……”
“陛下!”秦逸绝望了,一路上,他不知道劝过秦钺多少次,直到此刻,依旧无功而返,他几乎要哭了:“陛下,一个琴歌,一个男人,就真的这么重要?为了他,命不要了!天下不要了!陛下,你醒醒吧!这世上,不是只有一个琴歌!”
“这世上,当然只有一个琴歌。”秦钺苦笑:“你的意思,寡人明白,如果寡人活着出去,或者在多年之后,也会嘲笑自己此刻的昏庸愚蠢,可是现在……有什么办法,寡人害怕的很……害怕的很……”
他伸出手,秦逸清楚的看见,他的手在发抖。
他是在害怕,害怕的发抖,他怕死,怕那个人死……
所以,才会在派出几批人进来搜寻无果之后,忍不住自己冲了进来。
秦逸苦笑一声,骂一声娘,高声叫唤:“琴歌……咳咳……琴歌!琴……”
“哗啦”一声响,忽然被冷水浇了一脸的秦逸傻呆在原地:他这是做梦了,还是梦醒了?他是在火场中梦到了水,还是被水浇醒了关于大火的梦?
然而火还是火,水还是水。
清逸无双的少年站在他面前,神情冷漠,问道:“叫我?”
我果然是在做梦吧?
看着两个傻乎乎弄不明白状况的男人,琴歌将只剩下半桶水的水桶搁在地上,他倒是想将他们从头到脚淋一遍,好让他们清醒清醒,可惜他力气和高度不足,还是别浪费了。
“你们……”琴歌刚说了两个字,忽然被人狠狠按进怀里,秦钺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琴歌……琴歌……”
头顶的声音实在太沙哑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