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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到了扬州,不及休憩,便雇了两辆马车,让车夫拉着自己和带来几个小厮下仆直奔林府。车夫这号角色在扬州城里什么地方不去?尤其对城里有名的官宦人家那是一个门儿清。对这巡盐御史林大人的府邸更是太知道了,不光知道地儿在哪里,那车夫还一路和冬儿拉呱着林大人家里有几口人,林大人的夫人身体不好之类的话。后来胤禛听得都上了心,也随口问了几个问题。
据那车夫介绍,林盐课林老爷可是不得了的人。往日也是京城人氏,祖上五代袭侯,到林老爷这一代就从科考出身。这林老爷啊,说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也不为过的,才不过是弱冠之龄就在前科的科考中过五关斩六将,一路杀入殿试,最后夺得探花之位。其实据知情的人说,若不是当时皇上怜惜另外两人有了三四十岁的年纪,又都是心腹大臣之子,抹不开面子,那年的状元郎非林大人莫属啊。
那车夫又惋惜地说,林大人别的都好,就是子嗣这一项委实福薄。林大人才高八斗,长得貌比潘安,娶得娇妻美妾,当官日进斗金,偏偏就没有儿子。快五十岁的人了,却是膝盖下一片荒凉。好不容易几年前嫡妻贾氏生了一个儿子,在三岁上又病死了。后来,林夫人到处求子拜佛,却只得了一个女儿,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了。你说说,林大人百年之后,挣这么大一份家业,将来可给谁花去?还不是白白便宜了别人?可见老天爷是长了眼了,人啊,谁没个烦恼?
胤禛打断那车夫没完没了的感叹,入一句说:“律法不是规定父母亡故后亲女可得家产的吗?”大清律上可是这么规定的,不知道这里是怎样。这里的律法不至于这么不通情理,因为没生出儿子来继承家业,整个儿的家产就要被族里的人霸占了去吧?
那车夫说:“嗐,这个嘛,自然就是小人推测的后话了,不过也八|九不离十。林大人现在不是还硬朗着嘛,他家小姐也还年幼,不过是六七岁的光景,现在嘛,说分家产什么的,当然是言之过早。要是林大人再没病没灾个十年,活到了林小姐出嫁的年龄,当然家产就全是林小姐的。我要是林大人啊,肯定是除了留点自己防身的钱,全给女儿做嫁妆算了,到时候谁娶了林小姐可就有福了,人财两得啊。不过,要是林大人在女儿出嫁之前有什么好歹,那就说不清了,毕竟林大人死都死了,也就没办法为女儿争取什么,林小姐呢,一个未出阁的闺女连外人都不能见,怎么为自己主张啊?到时候还不是只有凭着宗族里的人说了算?那帮人都是饿狼一般,只怕是几下子瓜分完了,最后给林小姐剩下点碎银子打发了也就是了。可惜喽,那么大的一份家产就落别人手里了,要是我啊,宁可把银子抛洒着花光了也绝不要便宜了那帮子坏人……”
冬儿在旁边嘴说:“你说的这个还是不对,就算把家产都折卖了给林小姐做嫁妆,保得住那姑爷就一定是对林小姐好,能保证夫家就不是黑心狼要谋夺林小姐的钱财吗?”
胤禛淡淡地横了冬儿一眼,冬儿马上噤声。
闲话间就到了林府,胤禛下了马车,吩咐冬儿拿着自己的名帖去林府的门房通报,看看林大人什么时间可以安排一见。他倒是不做指望马上就见得到林如海,毕竟对方是朝廷官员,大多数时间应该是忙于公务。胤禛心想等会儿就去这附近找一家客栈,就近等着吧。
结果,胤禛今天算是来得巧的,林如海因为今儿早起时嫡妻贾氏看起来病势沉重,便去办了几件公事就匆匆回了府里。回到府里,却见贾氏才服了药,昏昏沉沉地睡下了,林如海便轻手轻脚出了房间,自去了外边的书房。林如海心里正是愁苦之际,恰逢门房传话说他内兄贾政在金陵的外甥薛蟠远道而来拜访自己,便忙命下人将客人引入,自己也正了衣冠,在书房里候着。
胤禛一路进了林府。果然是个清贵之家,灰瓦粉墙,不见奢华,但是房屋架构巧合理,佳木葱茏,清泉奔泻,假山嶙峋,池馆水榭便掩映在青松翠柏之中,更有珊瑚豆子一般说不上名儿的小红花儿点缀其间,虽然深秋亦现勃勃生机。
到了外书房,胤禛见房里有一位背手而立的中年男子,他听到脚步声后转身,见到自己则手抚薄须,矜持笑道:“世侄一路辛苦了!”
胤禛见林如海虽然已是年过半百,面容依然清隽,身着居家服饰却难掩读书人的清雅气度,可以遥想其当年金榜题名,打马游街时的翩然风采。胤禛不禁心生敬意,恭恭敬敬地作了个长揖,说:“小侄见过老世伯。”
林如海呵呵笑道:“世侄不须多礼。你姨丈和我是极好的关系,我也是最喜欢看到肯读书上进的年轻人。你便和你姨丈之子宝玉一般,唤我一声姑父就好。”
林如海本是个孤傲之人,他身居要位,每日里见到的冲他摇尾巴、拍马屁讨好的人还少了?只不过,林如海爱惜自己为官的清誉,一贯是不大理会那起子趋炎附势的小人。一般而言,若非自己真心认同的、确有真才华的青年子弟,林如海是不会去随意提携的。今天接待这薛蟠,本来是顾念内兄贾政的情面才拨冗一见。可是没想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