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水和血的味道。
利奥用手按了一下腹部的伤,心想尼克大概不会来了。于是他静静躺着,感受身上的疼痛。
一瞬间,寂寞涌来,他回想起海中的经历。冰冷的水将他包围了,脚下碰不到实地,不断地沉下去沉下去。
他本以为谁也救不了他,可最后却得救了。
在沙滩上时,利奥也有过一段时间的清醒。他能听到有人在说话。
那个人从海里把他捞上来,用力抱紧他,告诉他一切都会好的。他们会救活他。
利奥知道他只是在行使职责,不管掉进海里的是谁,恶棍或是杀人犯,他都会去捞上来。
假如自己不是杀手,尼克会对他多一点兴趣么?他是否会经常微笑着对他说话,就像微笑着对他的朋友那样。
他在海岸边把耳朵贴着他的胸口,他听到心跳声了么?他会喜欢一个杀手更胜他的爱犬么?
喜欢?
他得出一个结论,不必谈论爱,喜欢这个词已经够奢侈了。
利奥收紧双腿,在床上继续躺着,两眼瞪着窗户,身体僵直生硬,活像一具雕像。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阵摩擦声,就像什么东西在蹭着门板。然后门打开了一线,但没有人进来。
利奥的目光转动了一下,看到Agro从门缝中钻进来,栗子般的眼睛似乎充满好奇。
尼克没有跟在身后,这个情景有些滑稽。
利奥伸出手,Agro歪着头看着他。
“过来,小东西。”他说,“你迷路了么?”
这段时间,Agro已经习惯了他的声音,习惯了他用“小东西”、“小狗”来叫它,也不再对他手中的食物不屑一顾。它乖乖地走过来,低垂着头,温顺地靠近利奥的手掌。
“你的主人怎么了?他不要你了?”
Agro发出一声低呜,利奥抬起手轻轻抚摸它的脑袋和背脊。
“他是怎么摸你的?像这样么?”利奥的手指慢慢滑动,一下一下,他的心里就像有一团浓雾,什么也看不见。或者说什么也没有。
他对这点感到胆战心惊,因为他早已忘了自由的滋味,现在重获自由反而头晕目眩。
Agro的皮毛柔软而温暖,他在给予其轻抚时也获得了回报。
“小东西。”利奥说,“你喜欢这样?瞧你多享受。以前也有人这么对我,我也享受过这样的爱抚。他曾经是我挚爱的人,他有时会把我抱到膝盖上去摸我的头。就像这样。我该为他的死哀悼多久呢?他毁了我的家、我的母亲,还有我的童年。可我还是……我还是……就这样,你这个蠢蛋,难道连这几个字都记不住么?”
他用手背擦了一下脸,把Agro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前。
人们都相信,新的总是胜过旧的。他在丢弃了斑驳残破的童年之后,彻底修正自己,找到一个新的家园。但这个新家园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好,也许更糟,令他身陷泥沼无法自拔。
“你觉得我应该再找一个新去处么?”
利奥抓住Agro的皮毛爱抚把玩,他记得以前自己有一个大狗形状的枕头,长满绒毛,温暖舒适。现在那只大狗在哪里?如果它不在垃圾桶,多半是在哪个孤儿院的孩子怀里吧。
这些细节难免令人伤心,可他又忍不住要去想它们。
他还想起暗无天日的监禁室,想起和同伴们抢东西吃,想起圣诞节时会和信奉上帝的“父亲”一起听圣歌。他的“父亲”们一直在伤害他,赠送他有毒的礼物,试图在他心中种植一棵毒芽。他不想让他们得逞,所以他必须逃走。
“好孩子。”他对Agro说,用一种摹仿的语气,就像长辈在对孩子说话,就像他父亲在对他说话。
“我们都得到过鼓励,只要去做,什么时候都来得及。”
Agro抬起头,把一条前腿放在床沿,利奥往里面挪了一点,让出一小块空地,它就跳上来,趴在他身边。
利奥伸手搂住它。
尼克在门外看着他们,轻轻关上门。
他依然还能感受到昨晚遗留下的疼痛,而且也为露比无所不知的目光而窘迫不已。他对疼痛很敏感,所以每次利奥受伤,他也能感受到疼痛。这种感受甚至比自己受伤更强烈,按理说利奥应该记得中枪的痛楚,记得即将面临怎样的煎熬,可他却总是显得平静异常。疼痛一旦过去,谁又能记在心里?
这么说起来,只要时间足够长久,谁都能够恢复如常。
他关上门后感到双膝发抖,于是在门边靠了一会儿。有人从楼梯上经过,看到他就停下了。
“需要帮忙么?”
“不。”尼克回答。
麦克正拿着替换衣物上来。
“他睡着了?”
“我想是的,最好等一会儿再进去。”
麦克说,“我刚好有事要出门,你一个人行么?”
“没问题。”
“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