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它交出去,他就不会向我开枪。我是故意的,这是让我脱身的好机会,可要是没有你,我准会死在海里。”
尼克震了一下,他不明白自己为何有这样的反应。
他拉开距离,看着利奥黑色的眼睛,他的眼睛很安静,但是看不到一丝光。
“你想要什么?”他问。
“能吻我一下么。”利奥的语调听起来像开玩笑,可他的脸色又不像,他总能不合时宜地表现出一种孩子气,比如那些无趣的电视节目,比如填字游戏。
尼克觉得自己大概被催眠了,俯身想在他额头吻一下,就像安慰一个真正孩子,为他的死里逃生和刚才的故事。他做了很多错事,但更多迹象表明,他在自我心中仍然还是个孩子。
可就在那时,利奥却一把推开了他。脸上泛起复杂而微妙的笑。
“不是这样。”他说,“要像真的一样。”
他伤心透顶。
第19章 克洛诺斯
他是一个捉摸不透的人。
他有时冷得像冰块,坚硬得也像冰块。但是他融化起来却很快,他的身上总有一股点着了的火柴味。
有时他会一个人走神,有时又能全神贯注。
他懂的事情很少,叫不出性感女歌手的名字,常常拼错单词,但他有一项专长,他能把所有东西变成凶器。
另外他还有一项专长:忍痛。
他就像是被橱窗里薄如蝉翼的纱包围着的模特,完美、坚硬、冰冷、不需要感情,充满梦幻色彩和不真实。
利奥在用那瓶伏特加酒灌醉自己。
他什么都不想要了。
尼克忽然发觉自己对他的看法是错的,他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
“干杯。”
利奥对他举着酒瓶,然后问:“你有没有情人?”
“你说什么?”
“情人,像西瓜瓤一样,甜脆多汁,可你又舍不得吃。”
“有过一个。”尼克说。
“她漂亮么?她像不像贝蒂?”
“一点也不像,她的嘴唇很薄,头发也不是金色。”
“她现在在哪儿?你不在家,她会哭的。”
“她不会,当一个女人快要成为母亲时,她就会收起所有眼泪。”
利奥弯起一边的嘴角,带着揶揄的神情,透着一丝隐约笑意。
“你们在筹办婚礼了么?你得快点,不然新娘就穿不上缎子的连衣裙了,那得有玲珑婀娜的身材。”
“我想她的婚礼应该已经举办过了。”
“你想?”
“是的。”尼克用手摸着自己的脸,心虚地斜睨着,“我想是。”
“你不在里面么?”
“我不在。”
“连集体照里都没有?”
“没有。”
利奥说:“抱歉。”
“没什么,你喝醉了。很多人都会遇到这样的事,也许她说得对,我们确实不适合在一起。”
“她用什么理由拒绝你?”
尼克看着床单笑起来,然后又转头看着睡着的Agro。
“她说我吻狗的次数比吻她多。”
利奥说:“还是条公狗。”
这玩笑并不好,但至少算是个玩笑,打破了令人难受的尴尬。
“是的,她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尼克弓着身子坐在床上,利奥仰躺着,赤裸着上身。片刻之后,这个小世界又恢复了原来的安静。想起刚才利奥说的话,尼克感到不安。
是他误解了那些话的意思么?利奥索要的并不是安慰,也不是夸奖或感谢。
他不是一条狗。
这是个变态的想法。
尼克阻止自己继续往下想。利奥的身体没有碰到他,手指也没有,但是他的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他。他问:“你为什么要去当救生员?”
“为什么……”尼克说,“我喜欢海水,喜欢从海里救人。”
“救人的感觉怎么样?”
“像一颗糖。”尼克说,“酸橙糖,开始能让你流泪,然后甜得好吃极了。”
利奥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问:“救我的时候也一样么?”
“谁都一样。”
他笑起来,这次是纯粹的笑,但他自己也不习惯,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表情。
尼克喜欢他这样的笑,尽管它稍纵即逝,但至少真诚。
“那艘邮轮失火又是怎么回事?”
“是那个不幸的家伙干的,我们叫他‘投弹手肯特’,也许他的血管里都装满火药。他们大概觉得已经把他剥得够干净了,实际上远远不够。”
“他是怎么做到的?”尼克问。
“不知道,和我们这样的人打交道就得小心些,就算撒尿的时候也不能放松警惕。”
“我还以为那是你干的。你看新闻时就像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