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之外的秦国,也有人同她一样,静静地赏雨。
雨雾弥漫,那人身上的一袭纤尘不染白衣,像极了天空中的浮云,高贵出尘,似乎多望一眼,都觉得是亵渎。他推开了窗伸出了手,冰凉的雨水侵蚀入内,打shi了他肩上的发,他微微一笑,轻轻地挥去,毫不在意。
忽然,他身形一滞,如玉的脸庞闪过了一丝痛苦。
廊上的阿宝面色一变,不好,都怪自己未出声提醒,公子是淋不得雨的。他脚步飞快地入内,扶住了微颤的公子歧,急忙说道:“公子,怎么样?”
“无碍,老毛病了。”赢歧轻轻笑了。
“什么老毛病,不就是那次公子忽的那一箭!”阿宝愤愤地脱口而出,抬头,见公子眼神微暗,他赶紧闭了嘴。
公子自从受了那箭,伤是好了,但每逢雨天,肩膀的伤口就会隐隐作痛,任何药石都无效,只能缓解。阿宝无奈地叹气,端来药:“公子,趁热喝吧。”
赢歧微微蹙眉,他是不喜欢喝药的,但想着阿宝费了好大的劲才熬出来的,也不忍辜负,点头应道:“嗯。”
“对了公子,君上几次命人传话,公子总得给个回应吧?”阿宝想了想,又说,“不过我也知道公子为何不愿回去.......”
“嗯,那地方,太脏。”他的声音很低,好似在谈论无关痛痒的事情。
阿宝点点头,也是,去咸阳也没好的,不说人心难测,就说那些Yin谋就数不过来,上次在齐国他就遭遇一回了,险些没送掉半条命。在这里,偶尔还能回家看看姐姐,也不错啊。
“周国可有消息?”赢歧抿了口药,掩饰了他的神情,“这几日,怎的不见你来报呢?”
“公子.....”阿宝觉着,自家公子就是个傻子。
明明阿瑶姐姐都跟着公子忽走了,公子还这么念念不忘,每隔一段时间,就命细作从周国捎来消息。可那些细作是用来监视周国一举一动的,幸好信阳君不知,否则,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情来呢。
不仅如此,上回公子听到了阿瑶姐姐和公子忽和好如初的消息,连着几个晚上都静静坐着。他进去提醒时,公子也只是笑笑说,看书入迷,忘了时辰了。
他真是不明白,公子何苦如此?
若是喜欢,那便去周国,凭着秦国的实力,逼迫周王交人也不是不可以的。可公子偏偏就不那么做,反倒命人打听到那些逼得自己难受的消息来,何苦呢。
“你这是什么表情?倒像吃这苦药的人是你。”赢歧轻轻打趣,放下了药碗,“算算日子,今天也该有消息了。”
“公子......”阿宝犹豫不决,他不想让公子痛苦,可若是不诚实相告,也枉费了公子对他的信任。
“怎么了?”
“周国没有消息,但是......戎族有。”
赢歧微微敛起了笑,戎族二字,在中原诸国的心中,是一根盘在心头的刺。他们骁勇善战,骑兵天下第一,更是残忍无度,一听说是那里有消息,他的心就一紧:“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是戎王放出的消息,说是......”阿宝顿了会儿,用最快的速度一口气吐完,“五日之后,草原上举行马会庆典,而赢的筹码就是赵国公主!”
咣。
赢歧身子一晃,失手打翻了那只药碗。
他的心像沉入了无间的海底,听不到一丝的响动,筹码.....筹码.....这机几字不停地在他脑中盘旋。
戎人爱马,天下皆知,马会更是他们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赢了的勇士可获得戎王的奖赏,若公主为筹码,那么赢的勇士可以完完全全享受她。
而所谓的享受,自然不言而喻。
“阿宝,给我准备一下,我要去戎族。”他豁然起身,下定了决心。
“什么?”阿宝尖叫了起来,“不可以啊公子,您是秦国公子,深入戎族,那出了事要怎么办啊?”
“放开我,阿宝。”
“不行啊!”阿宝用力圈紧了他。
“戎王此举非同小可,牵扯到的东西太多了,我必须前去救她,不然秦赵两国觉着有些颜面,她恐怕要不容于天下,被悄悄灭口了。”赢歧苦笑着,这时阿宝也松开了些,但还是紧紧地盯着他。
“可是......”
“阿宝,你觉得我会在这里静静地等着吗?”赢歧慢慢地仰头,他觉得那苦涩的药还停留在他的喉间,热烈地灼烧着他,那么痛,那么痛。
“我做不到的,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坐以待毙。阿宝,你细心地为我熬药,监督我一滴不漏地喝下,也许你认为这伤口会令我痛苦,可你知道吗?”他捂住了心口,望着雾气弥漫的雨帘,喃喃道来,“若她受伤了,我的这里,更痛百倍......”
阿宝呆住了,不知不觉中竟松开了手。
望着公子哀伤的背影,他只觉心中一闷,低低地苦笑:“公子是个傻子........”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