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望见如玉,每每她总是脸上一红,羞涩的低了头。这个时候,颜夫人总是假装望向别处,什么也没看到,甚或寻个借口回屋去,搁下二人隔窗相望。有两次邵寂言想趁机走到窗前跟她说几句情话,可如玉念着爹爹的警告,根本不敢理他,他再要多说,她便羞答答的起身走了。如此,邵寂言也再不敢造次,只得站在远处眉目传情。
邵寂言每次来,都会带些蜜饯果子,说是送给颜夫人的,颜夫人笑盈盈的收了,只到了晚上,这些吃食无一例外的都进了如玉的肚子。有时如玉会故意留了几个,白天若邵寂言从窗口那儿望她,她便拿了一颗放在嘴里,然后又害羞的扭过身去。邵寂言欢喜,第二日必会给颜夫人送来更多美味的糕点小吃。
起初邵寂言对日日能见到如玉感到欢欣鼓舞,看到如玉吃他带去的点心又或是对着他羞涩的一笑,他心里就觉得再满足不过了。可日子长了却是受不住,尤其两人从前蜜里调油似地睡在一个被窝儿里亲热,这会儿只能远远地看着,别说摸摸小手了,只连话都不敢说,勾的他心里痒痒得难受。
邵寂言想着这样到底不是长远之计,尤其是他这边障碍重重,程志远那儿却每每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虽然人家每次都很仗义的应他给如玉传话,可情敌的嗅觉是最灵敏的,他心里一直绷着一根弦儿。
这程志远也老大不小了,至今还没娶亲,他一次与程志远喝酒套了他的话,据说人家是立了誓的,说是一日给妹子找不到好人家,他自己就一日不娶亲。邵寂言听了,当时差点儿没掀了桌子,心道你这不恋着你表妹是什么!当然了,这话他没敢说,他可没有傻到给程志远提醒的地步,他只是拍着程志远的肩膀不住的夸他是个疼妹子的好哥哥,真是比亲哥哥还要亲!
有了程志远这么一个潜在的情敌,邵寂言就更不踏实了。尤其是看颜老爷倒是格外疼这个外甥。据程志远自己说,他自小没了爹,他这姨夫一直照顾着他们母子,若非他娘还在康健,真是得把他领进家里当亲儿子养了。邵寂言害怕,只怕颜老爷哪天脑子一热,儿子收不成,改收女婿了。他敢肯定,但凡颜老爷有这个意思,程志远是绝无二话的。
邵寂言日日里琢磨这事儿,虽人家程志远仍若往日那样光明磊落,但他自己却越想越怕,只觉这事儿实在不宜再拖。
他原只想耐心的诱导如玉,等她把往事全都记起来了,岳父大人便知他没有说谎,也能理解他当日的鲁莽造次之举,及后如玉再跟父亲撒个娇,岳母大人从旁美言几句,岳父大人便能松了口成全他俩的好事。可事到如今,他决定改变个策略,不管如玉想得起来想不起来,先把岳父大人那关攻克了,反正如玉现在心里有她,等将来娶进家门儿有的是时间慢慢回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邵寂言以诉苦之名拉了程志远喝酒,一坛子酒下去,程志远大咧咧的开了口,勾肩搭背地道:“其实我也奇了怪了,我姨夫怎的就看不上你?按说他最喜欢你这样儿的读书人了,他自己就是个书生不是?前两年也有不少登门提亲的,他都嫌弃人家肚子里没墨水给拒了,听我姨妈那意思,似是非要找个跟他一样的不成……我看着你不就跟他一样吗……”说着又喝了一碗酒,道,“我跟你说啊……我姨妈还跟我说,我姨夫年轻时候和你倒挺像的,都是白面书生……能说会道的……”
邵寂言心道那却奇了,倘真如此,那岳父大人应该更喜欢他才是啊?他蹙眉想了想,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哪儿不如他的意,难道真是为了那日自己的一时造次?可都这么多日子了,他也解释了好几次,也不是没有诚心诚意的道歉,他怎的只抓了这把柄不放了?
邵寂言想不通,郁闷得也换了大碗,待一饮而尽脑袋有些发晕,略带醉意的道:“难道是因为我中了探花,他没中?”他是见过不少这样的老先生,考了一辈子的科举也是个秀才,冥顽不灵看谁都不顺眼,可想了想,又摇头道,“岳父大人选那住处清幽得很,言谈举止一看便是个心境开阔的……哪儿能这般小肚鸡肠……”
程志远嗤笑一声,道:“你当只你考得中探花吗?我告诉你,我姨夫那学问一点儿不差!要不是当年跟我外公立了誓,这会儿早当上大官儿了!”见邵寂言一脸好奇,便道,“这个我是听我娘说的。我姨夫原不是安平人,说是早年家里人死光了,身无分文来安平投奔亲戚的,结果亲戚也没了,盘缠全无,只好在县城支了个小摊子靠给人写书信赚几个钱,后来不知怎的认识我姨妈了……然后吧……反正你知道,你们读书人就是能说……我姨夫又俊,我姨妈就被他哄得非君不嫁了……”
邵寂言眉毛一扬,对岳父岳母的故事生了兴趣,紧忙问道:“那后来呢?”
程志远道:“后来他就跟我外公提亲了呗,那会儿我姨夫已经是秀才了,除了穷些,按说也是个好归宿。偏生我外公这人特别讨厌书生,觉得书生都是油嘴滑舌专骗大姑娘的,还说戏文里的书生全是负心汉,我姨夫又有学问,将来考了举人必然抛弃糟糠……我姨夫为了我姨妈求也求了,跪也跪了,好话说尽,我外公就是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