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归来的使臣回到京城,在一干朝臣的迎接下进入宫中时,我心中那不详的预感,终于在此刻达到了一个顶峰。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看到苗恩的影子;仔细瞧瞧,似乎也没看见儒易。
林照溪一直站在百官的最首,虽然也是身着朝服,可那柔软的布料和泛金的色泽,看得出较百官上乘许多。他的长发高高地束起,在脑后用一支素雅的簪定住,竟如我初见他时那般温润。服饰之华丽,已不是一个普通的大学士所能触及的特权。然而闵京对他这与众不同的装束熟视无睹,只在他过来迎接时才略略打量了一下,也没说什么。
白修静紧紧地挨着我,并不敢去看林照溪。
我能察觉出他的紧张;这情绪仿佛能感染旁人一般,也让我的掌心缓缓冒出了汗。
林照溪发觉我们两人的异常,抬头朝我笑了一下,不是我熟悉的充满Yin谋与狡黠的诡笑,而是以前交好时那清浅婉约的微笑;看白修静的目光也很温和,并没有当初那纸张上的狰狞与愤怒。
这让我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臣将这些日子的概况皆已整理成册,下个月较为繁杂的朝中事务也都统筹完毕,还请皇上一一过目。”群臣进入奉天殿后,林照溪吩咐身后的两个小官抱了两摞书册上前。
闵京疲惫地按按自己的额角:“送到御书房去吧。”
话音刚落,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环顾了一周,眉峰渐渐蹙起来道:“苗恩呢?”我听罢心中一紧。低着的脑袋忍不住抬起,只见余光中的林照溪从容道:“苗公公已经先一步在养心殿等候。这些日子司礼监提督懈怠,吏部又捡不出新官来任,苗公公身兼数职实在辛苦,臣便劝他去歇歇,只在养心殿备些茶水来待皇上。”
这话说得委实蹊跷,苗恩就算再怎么忙碌,他也是宦官之首,哪有在帝王凯旋之典上拒不出席的道理?余光扫过身边那些合袖立着的大臣,他们竟没有一个对林照溪的话提出质疑。
林照溪神色悠然,仿佛料定了闵京不会多加追究。
果然,闵京只是摆摆手道:“既然如此,繁文缛节就免了吧。诸位爱卿先回去歇息,凡事等朕查阅一番,明日早朝再议。”
百官皆散。
件件红袍之中,我忽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中慢慢地走着,背影显得有些凄凉。“灵图!”没有顾及身旁的白修静,我急忙过去扯住他的衣袖,将他迈出去的步伐一把拉了回来。
抓住他的双肩定睛一看,果然是灵图。
朝里长得最俊的就数这小子,我认错谁都不会认错他来。灵图蔫蔫地抬头,双眼有些无神,见了我只是淡淡地道:“哦叔。”
“你回来了?”我又惊又喜,全然忘了自己之前的不安。
他模糊地嗯了一声。我环顾着四周,奇怪道:“那容儿呢?”
“容儿他”他的神色有些莫名,吞吞吐吐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看着奉天殿外雾霾重重的天空,岔开话头道:“叔,今儿个天气不错啊~”
我眯着眼睛看他。
他悻悻地闭了嘴。
见他不语,我便拍着他的肩叹气。自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诡异地辞官离去后,我就一直在想他们之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又在瞒着我些什么。可灵图不愿说,我也不便逼迫他。
灵图看着我犹豫半晌,突然开口道:“叔,若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他这话说得极轻,可试探的意味却很分明。
对不起我?不应该是对不起容儿么?
我直视着他道:“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他慌忙别过眼:“没事我就是问问”
看着他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叹气道:“原谅你呗。”
灵图听罢眼睛一涩,哑声道:“要是很错很错的事呢?”
“那能有多错?”我好笑地翻翻白眼,指着自己道,“我死了吗?”
他摇头。“我既然没死,那还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我像个长辈一样摸着他的头,语重心长道。
灵图沉默下来。
回过头时,身边已经没了白修静的影子,连带林照溪也不知所踪。
我心中咯噔一声,想到林照溪那封信上流露出来的狠绝,又想到深知他禀性的白修静在我怀里的颤栗,不由得有些担心,怔怔地在原地站了许久,不知该如何是好。“尚书大人。”一个小太监在不远处叫我。见我抬头,他便恭敬道:“皇上吩咐您酉时来端敬殿。”
听到端敬殿三字,我蓦然一震。
穿过深灰的宫墙,一排排绿琉璃的瓦下出入着忙碌的宫人,有些手中拿着婴孩的衣物,有些端着新鲜的牛ru,见到我便停下来行个礼,依然脚步匆匆。
先帝驾崩之后,这个居住皇嗣的宫殿就荒芜了。毕竟闵京子嗣稀少,公主们都随着母妃一起生活,这里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便比冷宫还要更冷一些。
如今它被清扫得很是干净,各种华贵的器具纷纷摆设出来,看得出里面居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