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白看人,一个眼波扫过去,便能将人的肠肚剖个精光,他见梁知云一派孩子气,并没有淫邪之念,才肯别扭地稍稍放下身段,偷偷溜出宫陪他在民间玩两天,只当他是个可以欺负逗弄的弟弟。
齐燕飞本是边说边笑,还哈哈鼓掌,他身后跟着进来的一干副将也浑身染血,往日再怎么英姿勃发,如今刚刚自战场上死里逃生,满腔紧张到沸腾的情绪自然需要发泄,便也跟着粗鄙地笑。
林月白想了又想,将眼下情势一一明了在心,有了几分底气,便又蹭了蹭梁知云的脸颊,小动物似地取暖安慰道:“唉,也是我命格不好,倒妨了你,早和你说过别离我那么近!自找麻烦!”
“久闻齐王五子少年英雄,光明磊落,想不到也牙尖嘴利,倒对着我们一干阶下囚讨口舌之利。”林月白神情淡然,不着痕迹地护住了身后的梁知云。
梁知云天性稚纯,虽然早已过了弱冠,眼神还是一汪清泉,虽然性子有些骄纵,但十分灵巧懂事,也不是不讲道理的纨绔。他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美人,尤其是林月白这样素有“天下第一”艳名的美人,笑嘻嘻缠了又缠,不管林月白怎么冷言冷语都不肯走,只要同他交好。
不想林月白冷冷一言,虽然他听得出是故意激将,倒也的确让他有了些兴味。他这才正眼打量起了面前二人——]
林月白见他如此乖觉,心里很受用,哼哼了几声道:“知道怕了?那等会儿就老实点,我就说你是我的僮仆,你也别反驳,我把你领出来,就要保你平安。”
伤痕加诸他身,便如同软玉被金雕錾刻出胭红纹路,软玉将碎,却在崩溃中显现出一种如泣如诉的受虐美感来,叫那雕刻的人更舍不得停手,只想向更深处切割他,搅碎他。
梁知云色胆包天,正如鱼得水,营帐外齐五却再也听不下去这一团孩气的话,捂着肚子笑得喷饭,一手握住刀柄,一手掀起帐门,大马金刀地跨了进来:“感人,感人!二位如此情深义重,倒是我们薄待二位了,真该给你们找个花前月下的地方,在我们这粗人的老巢里,怕是你们娇滴滴得连裤子都不敢脱了吧?”
而那方才出言挑衅的,多半便是艳名动天下的林月白。能见到这人实在是意外之喜,若献给父王,必定能讨得欢心。
梁知云知道他嘴硬心软,明明关心你也要做出十成高傲架势,当下也不计较,摇了摇快哭花的脸,神志逐渐清明下来:“那些判词都是骗人的,你是好人,别信。这次还是我连累了你,如果不是我任性”
如果这是引起他注意的方法,齐燕飞不得不承认,很有效。
“你太美了,没有人忍心杀你的。”
谁想两人命犯煞星,由于梁王弃城而逃毫不抵抗,齐军进城太快,封城更是用上了火油,带着梁知云他插翅也难飞。
他径自走上前去,靴尖践踏在林月白胸口上,将那缕月光碾落尘泥:“别看了,你再看,我就先把这位小王子丢给属下轮奸,再挖了你这双好看的眼睛——”
林月白“砰”地一撞他额头:“混账话!他们干嘛不顺手连我也杀了?”
想了想不过瘾,还想骂,但见梁知云一脸惊悸,却又鼓足了勇气似地装坚强,吸着气憋眼泪,到底还是不忍心,只低声骂了句:“朽木不可雕也!”
方才在外他早已听得一清二楚,那个惊魂未定的多半便是梁知云,梁庄王那老儿不愧是坐拥花国,子女也个顶个出挑。梁知云一双不染尘埃的杏儿眼,面上仍有几许软肉未褪,下颔却是尖俏得不盈一握,整个人生得精灵出尘。早有垂涎他的将领上前捏着他的臂膀将他提起,他虽咬牙不叫疼,可白嫩的手臂上立刻便是一道青痕,显然是软糯可口,叫人恨不得含在嘴里一点点抿化了,怎么甜也甜不够。
“好怕,你快离我再近一点。”
比起梁知云,他的骨头硬得简直像是顽石,被人侮辱玩弄惯了,只差军妓没做过,他倒什么都不怕,怎样也能活下去,只是现在身边还带了个梁知云,他不由得长长地叹起了气。
齐燕飞用刀鞘漫不经心地挑起林月白下颔,说他眼睛好看本是随口敷衍,却不想四目相接一瞬,当真哑口无言,却是自己傻兮兮地瞪圆了一双狼眼。
梁知云和他肩并肩靠在一起,林月白发丝散乱,拂在脸颊上有微微的痒,却也传来一阵幽幽暗香,馥郁沁人,十分亲切可喜。当下梁知云便红了脸庞,只觉就这么死了,也是值得的,只恨不能伸出手去抱一抱月白:“不行,我虽然没用,也幼承师训,值此国难当头,他们要杀就杀好了!杀了我他们就不会为难你,我也算死得其所”
只是比起反应羞涩可爱的梁知云,林月白却显得太老成了,有点让期待哭嚎求饶的齐燕飞感到无趣。他最喜欢看这些自以为能凭着美貌惑乱人心的人,狼狈不堪哭得涕泗横流,可眼下林月白满腔心思都悬在梁知云心上,见他被人夺走便紧张不已,竟是一瞥眼神也不肯分给自己。
面兽心的梁王身边,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死是很痛的,你不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