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几个,不是教训他的,就是暗里明里同情他的,心里已然觉得郁郁。偏偏阿罗这个素来知心解意的,早不来晚不逢的,又在这时候拿这话堵他,心中难免觉得委屈。
因此,难得的,说话竟不免带些儿赌气。又恨道:“你们自个儿不处好,我一个晚辈有什么法子!”
阿罗看他发脾气,看的是一呆。愣了一会儿,这才讷讷道:“我真的没怪你……事实上,或许有一天,我还要谢谢你。”
燕飞卿瞥了她一眼,赌气不说话。
“飞卿……”阿罗试着唤了一声,见燕飞卿没有理会,颇为尴尬地,呆坐了一会。
她是个皮薄的,心里又想亲近,但又矜持,不敢轻举妄动。
好在那燕飞卿很快回过神来,颇觉得自己失态。了不得伸手取过茶壶,给自己斟茶,以缓解掩饰尴尬。
阿罗侧首,偷偷觑他一眼。
燕飞卿看她小心翼翼,“噗哧”一声笑:“看什么?”
阿罗也笑。接过燕飞卿递回来的茶壶,给自己斟上满满一杯,这才低声嘀咕道:“还晚辈呢,也不知道是哪个,比我这个长辈还早生几年。”
燕飞卿又窘。狠狠瞪了她一眼,把热茶一口饮尽。
阿罗看着他,眨了眨眼,又看他。
眼前这男儿,虽说年岁比自己长些,可是有时候,她确实也把他当自己的晚辈来看——她一直也没敢把燕召当夫君看待。可是燕飞卿,有时候,她真的站在一个婶子的角度,来心疼他,看他的出息,看他的能干。也看他的委屈。
——也不仅仅是晚辈。在军伍里,他也是她的师傅。看他如何领军,看他如何教练,直到她一点一点的通透这一切。而有时候,他又是她的知音。还有时候,他甚至是她的倚靠。
那些戎马黄沙的日子里,那些粗糙陌生的军伍中,有燕飞卿在,才不至于觉得,那些都是彻底陌生的,彻底与她的以往隔绝的。
如今回到京城,也是直到此时,坐在燕飞卿面前,才觉得这几天拜见的皇宫贵族们,也不是一场梦。
过往在燕军里的那些年,和皇城里的这些人,都要此刻在燕飞卿面前了,她才忽然觉得那都是真实的。
她忽然有些恸意。
看着燕飞卿抬眉向她无声征询,她开口:“小燕……”
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燕飞卿却似了然。
他略略低头,苦笑一声,再次抬头,已是收起表情,轻声道:“替我担心?”
阿罗摇摇头:“不。”
半晌,才道:“我只是——”
一顿,略怔了会,这才轻叹一声,继续道,“只是这么多年,忘了谢谢你!”
燕飞卿眨眨眼睛。
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疏竹,又眨眨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苦笑道:“你这是什么话!”
阿罗默然垂首,不接话。
燕飞卿看着,忽然提高声音,调笑道:“那也好啊。你若真谢我,便舍了秦七月那草包,转投你太子表哥怀抱,也好替我多说几句好话,饶我狗命罢!”
阿罗微红着眼,狠狠瞪了他一眼,骂道:“放心,你那狗命,还没人敢要。”
燕飞卿抚掌大笑:“嚯,小婶子这话说得豪气!——果然不愧堂堂燕家主母夫人。”
阿罗也不理会他插科打诨。只是静静地看着燕飞卿的笑意,如同滴进水里的墨,忽然地散开,又慢慢地沉下去,收起来。
她垂眸,看着手中的雪窑杯,缓缓道:“其实,当年豫太子曾经想过娶我。”
燕飞卿一愣,表情回复正经,认真地看向她。
阿罗缓缓道:“后来我没有成为太子妃,不是因为皇上顾虑到王家势力坐大,而是豫太子听说了我的命盘。”
她看向燕飞卿:“在我三岁的时候,碧师傅曾经给我算过一卦,说我的命是三个字‘委尘沙’。所以,豫太子怕了。”
燕飞卿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阿罗收回视线,微微苦笑:“小燕,我一直对自己说,我不爱太子哥哥,我也不怪他。我知道以他的立场,确实不能娶我。——不管那卦是真会应验,还是无稽之谈。他都不能娶。”
她叹了口气,“可是我错了。我其实怪他。——虽然我的确不想嫁给他,虽然他真的不是我心中仰慕的英雄,可是他还是我的太子哥哥。我在心里深处,其实一直都是怪他的。”
“我骗自己骗了太久。直到这次回来,见了那么多人,听了那么多的话,感觉像是隔世一般。我才忽然知道,自己一直是怪他的。”
她笑,微微惆怅,“我在燕营里呆了那么多年,原来已经不一样了。——我不可能再以一个闺中女儿,以一个表亲的眼光来看他,来怪他。直到这一回回来,我才真真正正地退开来,从旁观的角度来看他这个太子,看这京中局势。而不是我记忆中的父亲姑母,我记忆中的长辈亲朋。”
“小燕,”她认认真真地看着燕飞卿的眼睛,认认真真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