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染了肺痨的老国公,谁都不会嫌自己命长。国公府的左右邻居本来就被着火吓得够呛,再看无常司这个样子,更是半句埋怨都不敢说,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的带着家小紧急出门了。
陶国公府被烧毁的旧址上再次出现了烟火,那是被架起来的熬煮着白醋的大锅。四周白色厚帆布的幔子立起来,隔绝了内外的视线。
卢斯可以坐在后头指挥的,不过他当然也没把自己当马前卒,卢斯是跟无常司自己人在一起的,他在指挥死囚们干活。
昱朝的规定,同意秋决的日子是在霜降和立冬之间找一天,卢斯找上开阳各个有死囚牢衙门的时候,正好距离秋决还有那么几天。死囚牢里的犯人,不少人都已经见过家人最后一面,以为这日子就是过一天少一天了,结果,突然就冒出来了无常司这一手。
让他们去挖疫病之源,办好了,那是有了大功德,只要活下来,就能赦免他们回家!
这若是再有几个月,甚至再有一个月,都没这么多死囚愿意来。谁都有个侥幸的想法,万一皇帝老儿突然来个大赦天下呢?虽然他们都是死囚,可死囚和死囚也不一样,卢斯叫出来干活的,也不会找那穷凶极恶之辈。
可如今这是要不了几天他们都要被拉出去砍了,自然是只要被点名了,就都高高兴兴的跟来了。即便知道干这事指不定染上病也是死,但总比刽子手的鬼头刀慢一点啊。
封井的石板被彻底搬开,恶臭涌了出来。恰好一阵冷风吹过,就算是裹得严严实实的,也有人打了个哆嗦。
“石灰拿来,朝里头倒。”卢斯命令。
有的死囚便有些犹豫,这也算是毁人尸身,要遭天谴的。不过总有不犹豫的,他们干的事情,已经遭了人间律法的责罚,命都要没了,那还要顾得上天谴?
一袋一袋的石灰被倒进了井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臭味是淡了很多。石灰倒完了,朝下面倒油,菜籽油,一桶一桶的可是花了不少银子,不过,这算是朝廷业务支出,他们回头能去户部要。
倒得差不多了,又扔了些木炭,最后,扔了火种下去。
卢斯也不清楚这样管用不管用,这么干会不会有危险,比如爆炸之类的。可这也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方法了。而且他是真担心这里头有昆虫和老鼠之类啃食了尸体,染上了疫病,等到井一挖开,这些东西再把疫病带出去。
这么一弄,烧不死也能耗干净井下头的氧气,然后把这些东西闷死吧?
但这把火,一烧就烧了一天一夜,那口井就跟个烟囱似的,焚烧尸体的黑烟就蓬勃的涌出。这枯井周围的地面,都被烤得烫脚。恰好天上下起了雪,其他地方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白色,就只有以井为中心的一个圆,像是下雨一样泥泞污浊。
等到第二天的下午,雪花才能稳稳的落在泥泞上,不再融化。井口也不再喷出黑烟。
这倒是省了卢斯让人去搜查,既然火灭了,那就开挖吧。命死囚拿上铁锨和锄头,这些人也跟无常司的在一边看着,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竟然齐刷刷的在动手之前磕了三个头,有人面上庄重,有人面上惊恐。
这是信了有鬼神,人死有灵?畏惧了?
卢斯其实比这些人都信有鬼,或者是有类似于鬼的那么个东西,否则他这情况是怎么回事呢?不过,鬼到底能不能正大光明的给自己求公道和报仇,这他就不知道了。
井且有得挖,死囚们两班倒,昼夜不挺。无常们看着,卢斯守着。这就又是一个日夜过去了。
因为他们这一大伙无常折腾了三天,什么事都没发生,就有好事者跑来窥探。卢斯本来是让无常们驱赶闲人的,可是后来想到皇帝让他把邪.教并未病源的事情传出去,便只是把隔离带扩大,不让闲人们靠得太近,甚至还派了Jing通传话的人,也隐在闲人中,或是扮作话多的无常,一搭一唱的,将消息传出去。
知道这里挖的是死尸,有些人害怕走了,可有些人留下了,甚至还有人赶过来看。
“无常司果然都办的是大案子,上回就听说他们在苦女山那边发现了乱葬坑,可惜不让靠近!”
“老哥你胆子可真大,苦女山那邪乎地方也敢去?”
“别说人家,你不也是在这垫着脚等着看尸首吗?”
“那不一样啊,苦女山那边死的听说都是些乞丐无赖,那算是什么东西。这里死的……你们知道吗?”他突然拉长了声音,一脸神秘。
“怎么?不是说那陶国公疯了,每日都要吃人,剩下的零碎就仍在井里了吗?”
“不是啊,我听说的是他府里染了痨病的下人就都活着给扔井里了。”
“你们这都哪里得来的消息?!”刚才卖关子的人间旁人越说越邪乎,赶紧出声,“这里扔的,是有病的快死的下人,但更多的可都是那陶国公在世时候玩过的美女、美侍!”
“哎?!”
世间的事情,但凡是跟桃花沾上了边,立刻就让许多人瞪大了眼睛,呼吸变得急促。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