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剂正在渐渐失效,伤口也隐隐作痛,邓零星看见床边有呼叫铃,便试着按了一下。
几分钟之后,一位胖乎乎的医生推门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很旧的白大褂,领口和衣袖已经发黄了。
他笑容可掬,手里拿着的不是病历本,而是账单。
邓零星太熟悉这些黑医的做派了,不过他没趁自己昏迷时直接打劫,还算是懂点儿行业规矩。
邓零星用左手从兜里掏出一卷钱,扔给医生,“给你,手术费。”
医生掂量了一下钱的重量,笑容更灿烂了,他向邓零星走过来,尽起了一名医生的职责,“先生,你感觉身体怎么样?如果伤口疼得厉害,我会给你打一针止痛剂。”
“不用了。”
这种黑诊所为了利益,通常不会用什么好药,粗制滥造的止痛剂很容易产生成瘾性,邓零星觉得还是靠自己扛过去比较好。
“好吧。”医生有点遗憾,“不过你的运气真不错,子弹打进腹部,竟然没伤到内脏,很快就能恢复了。”
邓零星试着动了动手臂,右手还是没有知觉,“那我的手什么时候能动?”
医生顿了顿,他委婉地问道:“先生,请问你是画家,或者钢琴家之类的吗?”
邓零星摇头,“不是,我不会搞那些东西。”
医生点点头,宽慰道:“那就好,你的手不可能恢复了,不过普通人就算只有一只手能动,也能正常的生活,以后就多多锻炼你的左手吧,左手也是人类的好伙伴。”
“……”
或许是医生的语气太轻松,还带着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邓零星一时间没理解他的意思。
他迟疑地反问:“你是说,我的右手再也不能动了?”
医生怜悯的看着他,“确实如此。”
邓零星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呆滞地摇着头,喃喃自语,“不…不可能…”
他猛地坐起身,不顾腹部伤口被拉扯后的剧痛,提高声音质问道:“你是不是在骗我?其实只是你这里治不了对吧,去大医院还可以…”
“先生。”医生打断了他的话,“手掌的骨骼异常Jing密,我可以向你保证,受到这种枪伤,以现在的医疗水平,全世界没有哪家医院可以治疗。”
“可,可是…”邓零星大脑一片混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机械式地追问,“一定有的,一定有地方能治吧?”
“我,我又不画画,不弹钢琴,那,那拿枪呢?还能用枪吗?”
“恐怕连扳机都扣不动了。”医生张开右手,左手食指在手掌某处点了点,“子弹从这里射了进去,拇指根部受到的创伤是最严重的,即使以后经过漫长的治疗,手指可以稍微动一动,但是也不可能恢复正常的抓握力。”
“如果你是做佣兵的,就趁此机会退役吧,这也是为了你好。”
邓零星愣愣的望着他,嘴唇微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梦想,他的未来,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就因为这一颗子弹彻底断送了。
过了很久,邓零星才慢慢蜷缩起身体,低哑地说道:“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呆着。”
医生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也不再多劝,摇摇头扭身走了。
关上门之后,他听见病房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声,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动不了,真的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可是那痛楚又如此清晰,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右手的存在,可为什么就是动不了呢!
邓零星仰躺在病床上,忽然用力抬起右手臂,然后狠狠砸在床上,因为剧烈的动作掌心的伤口又崩裂了,鲜血瞬间渗透了纱布。
他多么希望这种动作是由右手带起的,可惜不是,能动的只是手臂而已,他的五根手指除了离伤处最远的小拇指能微微动弹之外,其它四根手指就像石头一样,没有一点儿生机……
因为伤势太重,邓零星在诊所里住了很多天,他一直很消沉,不怎么吃东西,也不和任何人说话,甚至都不愿意再给乔桑打电话。
像他这种残缺的废物,即使回到暗部机关了又能做什么?失去右手意味着他无法再拿枪、拿刀,他已经没有再继续做特工的资格了。
邓零星抬起手捂着眼睛,难以自制的哽咽起来。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门口有个男人在说话,“你现在这个样子看着可比之前顺眼多了。”
熟悉的嗓音让邓零星一愣,他扭头向门口看去,只见安德斯穿着一身黑衣斜倚在门框上,一脸嘲讽地看着他。
邓零星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右手残废的事实给了他很大的打击,他很累,身心俱疲,整个人仿佛被笼罩在一个与外界隔绝的透明壳子里一般,陷入了深深自我厌弃之中,Jing神接近崩溃。
所以邓零星不在乎安德斯是怎么找到他的,也不在乎对方是来寻仇还是干什么,恐怕就算此时安德斯掏枪对准他,他也懒得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