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宁则是被雨声吵醒了。她今天实在是有点累了,因此睡得也早。外头电闪雷鸣的阵势吓人,她挑开帘帐一看,看到守夜的小丫头睡在脚踏边,裹了一床被缛正是酣睡的时候,倒是没有被吵醒。
雨声中夹杂阵阵似有若无的咳嗽声,宜宁仔细一听,似乎是隔壁房中祖母在咳。
罗老太太是有咳疾的,只是发作没有个定数,说来就来的。咳疾一犯的时候晚上就睡不好,白天整个人都没有Jing神。罗成章与罗大爷都找过许多偏方来治,却都不见好。
宜宁復躺进被缛里,听到咳嗽声未见停歇,反倒压抑得越来越重。连外头守夜的丫头都被吵醒了,一阵烛光透进来,传来丫头们窸窣说话的声音。
还有徐妈妈轻声道:「小声些,姐儿在睡。莫要把她吵醒了……」
宜宁嘆了口气,翻了个身子。祖母的身体的确是越来越不好了,她原来见长嫂用川贝枇杷汤治过咳疾,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用。明日吩咐厨房给祖母熬一碗试试好了。
第二日起来,宜宁就找了小厨房的管事婆子来。
管事婆子见七小姐半跪在罗汉床上画花样,笑着屈身:「奴婢在,七小姐有什么事吩咐?」
「我要一些枇杷叶。」宜宁边描花样边说,「还要川贝,但是川贝要越小越好,只要『怀中抱月』的。嬷嬷能寻来吗?」
管事婆子见她一团孩子气,以为她只是要来玩耍的。和煦地说:「倒是没有问题,只是不知道『怀中抱月』是什么?七小姐要这些来做什么?」
宜宁用笔头抵唇,正想该如何跟这管事婆子解释什么是『怀中抱月』。就听到门外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怀中抱月是最佳的川贝,唯有蜀地才能出产。」
宜宁听到这个声音却十分的惊喜,忙要下罗汉床。雪枝扶了她一下,宜宁才跳下来。朝他跑过去,笑着喊他:「三哥,你怎么回来了!」
罗慎远扶住这小丫头的身体,让她稳住势头。嘴角露出一丝淡笑:「怎么的,你倒是活泼了许多。」
宜宁是看到他惊喜的,他身上有淡淡熟悉的味道。便是他救自己的时候,那种最温热安全的味道。宜宁拉开他的手臂,又瞧到他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包,立刻自己取了过来。
她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包粽子糖。
一个个小小的尖角,亮的棕色,里头嵌着松仁,散发着糖的香甜。
罗慎远低声说:「给你带回来的。」
宜宁做了二十多年的簪子没得吃喝。加上小宜宁本就爱吃,见到好吃的就欢喜。粽子糖她的确也是很久没有吃过了,宜宁吃了一颗,剩下的让雪枝给她收起来存在攒盒里,笑眯眯地向罗慎远道谢。
宜宁的攒盒打开,足足有个五六层,每层都有不同花样的吃食,干果蜜饯,糕点糖饼,甚至还有rou脯。
罗慎远见她含着糖,包子一样的小脸鼓起一团。脸上仍是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觉得有些好笑。
他坐下来问她:「你拿那些来做什么?」
宜宁随便胡诌说:「我从书里看来的方子,说是能止咳。炖了给祖母喝的。」
「七小姐一片孝心,老太太知道了一定高兴。」管事婆子含笑说,「奴婢这就让人准备去,一定按照七小姐的吩咐来做。」
罗老太太这时候刚从小佛堂回来,罗慎远起身给她请安。他早上出发回到家里,是最先到的,因此最早来给罗老太太请安,随后罗怀远、罗山远也来请安了。罗老太太细细地问他们的学业如何,那位宋先生教得怎么样。
「再过两个月就是秋闱了。我们罗家书香传世,子弟读书向来是好的。你们三人这次一同去考,都不要懈怠了。」罗老太太叮嘱道,「从今日开始,每日读书不能少于七个时辰。怀远,你三年前便考过一次,这次能中的希望极大。得给弟弟们做个榜样。」
罗怀远起身恭敬应是。
罗老太太又捂着嘴咳嗽了几声,让罗怀远和罗山远先回去了。舟车劳顿,他们也要休整一番才是。
她独独留下了罗慎远说话。
宜宁就坐在西次间里描花样,他们说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她听到罗老太太低声问他:「这次你可有把握?」
罗慎远却是沉默了一下,才说:「祖母说什么,孙儿听不明白。」
「三年前你的文章,叫那位曹大人看到了,便说必能中举无疑。」罗老太太声音冷凝,「我现在问你,你这次能不能中?你可知今时不同往日了,你也大了,我不会再那般对你。」
罗慎远却说:「祖母对我从来都是淡淡的,没想到暗中是在留意的。」他似乎自嘲了一声,「我却也知道您并非真心,不过是……」
后面声音就低了下来,宜宁恨不得把自己扒到屏风上,好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是雪枝在旁边守着她,她又不能明确做出偷听的模样。宜宁只能收敛心神继续描花样,渐渐隔壁就没有声音了,罗老太太却被徐妈妈扶进来,叮嘱她要好好描花样,明日就照着这些花样做女红。
宜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