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老太太正要派人去寻她,看到宜宁走进来,老太太眼皮一撩:「这么高兴,你三哥送你回来的?」
宜宁点点头,走到罗老太太身边坐下,看到她正在看佛经,一时怔了怔。
长嫂就喜欢念佛经,自从丈夫陆嘉然死了之后,整日整日的念。她常年听着佛音,自己竟然也能背了,罗老太太看的是一卷金刚经。
她一开始知道是陆嘉学杀了她的时候,非常的怨恨,不甘心。看到他轻描淡写地祭拜自己,看到他的地位越来越高,看到再也没有人能害得了她。她恨不得能自己衝出去报仇。但是这样念了十几年的佛经下来,她平静了不少,因为无论如何她都杀不了陆嘉学,就算现在重生为人了,也没有丝毫办法。
罗老太太看到她趴在桌边看着自己手下的佛经,笑着摸她的发心说:「怎么了?刚才不是还高高兴兴的。你三哥刚才给你送了字帖来,要你跟着临摹。你大哥还给你送了几个琉璃的套娃,你看看好不好玩?」
宜宁一抬头,果然看到窗櫺边挨个摆着一排由大到小的福娃娃,寻常的娃娃都是泥塑的。这些娃娃却是琉璃烧成的,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必然价值不菲。旁边小桌上摆着几本字帖,看字迹还是罗慎远亲手写的,工整细緻。装订得整整齐齐,足足做了一个册子。
「祖母,我不玩娃娃,先去练字了。不然三哥回来会罚我的。」宜宁突然站起来,拿了字帖往书房去了。
罗老太太看着宜宁的背影笑着摇头,又看了徐妈妈一眼。
徐妈妈含笑低下头说:「咱们眉姐儿如今知道好坏了。」
罗老太太点点头:「她是越来越懂事了,那原来懂事的却越来越不懂事了。下午在花厅里的事,你派人去跟陈氏说了吗?」
徐妈妈道:「奴婢一五一十都说清楚了。」
「宜玉一向性子高傲,恐怕看不上刘府同知的公子,程琅那样的她实在喜欢极了。」罗老太太神色淡淡的,「你拿我的对牌请刘夫人初八来看戏。不把这件事定下来,宜玉是收不了心的。」
徐妈妈应喏退下了。
陈兰也得知了下午发生在花厅的事,她气急了。屋里的丫头婆子全部让退了出去,罗宜玉跪在她面前,眼泪不停地掉。陈兰气得手发抖,好一会儿才沉着说:「你现在能耐了,拘着你学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程二公子虽然跟我们家颇有交往,但你这般做派实在让人看笑话!谁叫你和那小妾生的来往的,她把自己当贵妾当嫡女,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脸,她没规矩帮衬你,你就听进去她的浑话了?」
宜玉抿着嘴,边流泪边说:「宜怜的确不是嫡出,但她性子温婉谦和,与我关係颇好。这事也不是她撺掇女儿的,是女儿自己想试探一番。您不是说过吗,凡事不试怎么知道……」
陈兰气得说不话来,听到宜玉顶嘴,拿了手边一本书捲起就要打宜玉。
贴身的大丫头连忙拉住她:「太太,打不得啊,姑娘都这么大了!」
「她败坏我陈家门风,我不打死她都算我心疼她的!」陈氏指着宜玉说,「还敢顶嘴?我问你,刘府同知的公子如何不好了,叫你做出这样的事来!」
宜玉从没被母亲说过这么重的话,边流泪边说:「他如何好了,一个区区府同知的儿子。我上次看到他……人品样貌才学,他又如何能与程琅哥哥比!」
陈兰听到这里更要打宜玉,把旁边的罗宜秀都吓到了。她虽然不怎么喜欢姐姐,但还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罗宜玉求情。屋子里正乱着,丫头来通禀说大少爷和二少爷过来给陈氏请安了。
罗远山刚走进来就说:「母亲,您也别急着打宜玉。其实我倒是和宜玉想得差不多。刘府同知毕竟只是五品官,他那独子举业虽然勤勉,毕竟是没有中举。倒是程琅天纵之姿,前途不可限量。」
罗怀远知道自己弟弟头脑简单,看了他一眼让他闭嘴。
「母亲劝妹妹,你跟着捣什么乱。」罗怀远扶宜玉起来,宜玉摊在哥哥的身上哭得说不出话来,罗怀远就说,「宜玉,你可知道程琅的身世?」
罗宜玉摇了摇头,罗怀远就低声说,「程琅……他原来是庶出的。」
陈兰都没有听过这个,坐正了身子皱眉问:「既然是庶出,那如何变成嫡出了?」
罗怀远就继续说:「亏他有个好舅舅陆嘉学,陆嘉学刚被封了都督之后,他就让程家把他胞姐扶正。但是他胞姐出身太低,就让英国公世子认了他胞姐为妹子,才名正言顺的扶正了。程琅幼时常被他嫡出的兄长欺负,说那时候过得十分可怜。但那原来两个嫡出的兄长如今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你可知道程琅是如何对付他那两个嫡兄的?」罗怀远声音更低了些,「他那两个嫡兄,一个娶了通州石家的女儿,却是个病秧子,没一年就去了。另一个娶了山西通政使的庶女,这位庶女有脚疾。但是谁都不敢说什么……」
罗宜玉眼泪汪汪的道:「那……那这又如何?便是他身世不正,我、我又没什么可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