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回城已是夜市阑珊,荆蔚在街上站了一会,便向客栈走去。一日之中,他上山进庙沾死尸,可谓风尘仆仆,惹得一身脏。时代养人,在那个水电便利的世界生活了几十余年,就算极能忍耐脏乱泥腥,骨子里还是挺爱干净的。
他懒得去快意堂,毕竟江湖之中他已算眼皮极杂的一个,自己都不认得的人,小小的快意堂又如何能知?秋灵素那样的女子,绝不可能默默无闻终了一生,而她所嫁的丈夫,也必定是赫赫有名。然而偏偏如此,却依旧从来闻所未闻?
如此,想是换了名姓……甚至,容貌?
荆蔚愣了愣,并没放过脑海中突然冒出的零星想法,甚至觉得这尚无实证的认知极有可能。并非无凭无据,却也多属直觉,只是这一闪而过的可能性,却毫不犹豫地被他在心中记了一笔。
要回客栈必会经过快意堂大门,门前立着的骏马,让盗帅不免多瞧了几次。
荆蔚生性sao包,上辈子喜欢拉风的跑车,这辈子自然换成宝马良驹。曾经仗着一堆闲钱,家里积了不少丢在车房,只可惜年轻的时候,他任务多休息少,成天在世界各地到处乱窜。回城不过仅仅数日,自家事宜尚且处理不完,更别提去兜风撒野了。而等到年纪大了退休养老,则变得越来越惰,直接宅着懒得外出。
如此,开着自家爱车四处风光的,却是那群混蛋损友了。
很多时候,他很遗憾自己穿的武侠。如果改成魔幻修真,他绝对要弄个恶龙、麒麟什么的来骑上一骑。
闲话休谈,某个变态此刻正闲闲地站在大门口,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宝马。全然视那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哼哼唧唧的男人为无物。烈马难伺,谁叫有人贪心妄为、自不量力呢?
突然想到什么,荆蔚连忙掠进屋里厅堂。未到子夜,本应是快意堂赌局最为热闹的时候,为何外面门可罗雀,里头更是悄然无声?沿途扫过赌客侍女以及躺在地上的保镖大汉,盗帅脚不停歇,无声无息地进了屋子,一声不吭地隐在角落。
稳住身形的那一刻,正巧听见黑衣之人那冷冷的“赌你”二字。
老变态身子歪了一下,嘴角抽搐地看向面无人色的冷秋魂。美人告白还整上这么一副死人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自己一样只好龙阳呢。又饶有兴味地瞅着手持长鞭的黑衣之人,雪肌薄唇、乍看确是一个充满英气的貌美少年,但断袖敏锐的直觉表示,此人无疑是个胸前粘了两个包子的妙龄女子。
荆蔚对女人没兴趣,但对那身打扮十分在意。结合种种,这人应该是那“沙漠之王”无影神刀札木合关系甚密的人。
说来……倒没听说那人生了个如此标志的女儿。
盗帅暗中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同时留心了周遭的情形。冷秋魂方才将六粒骰子均摇成了红色一点,按照规则已不可再少,而黑衣少女却依旧声色不动、游刃有余。她冷冷地扫过桌上的小方块,单手一扬,鞭梢卷起其中一粒直直甩了出去。只听“夺”的一声,那白色的骰子直直钉入粉壁,仅仅露出一面,其余均已深深嵌入墙中。如此手法,自能换来众人的惊呼,而少女不骄不躁,默不吭声地甩出第二粒、第三粒……
一时间,房间里充满了长鞭那宛如蛇尾般的嘶嘶响动,以及间或一下的钉嵌的声音。瞬息而已,六粒骰子已经全部顶入墙壁,同一点、同一处,只露出最后那面鲜红的一点。
六粒骰子不过一点,歪门偏道的话,倒还真是赢了。
冷秋魂见状顿时青了脸色,他颤了一下突然叫道:“这不算,这怎么能算!?”
“你想赖?”黑衣少女冷笑地抽出长鞭,毒蛇般地朝冷秋魂射出卷去。这快意堂的主管自也不是用来摆看的,仓促之间,冷秋魂拔刀出鞘,却不料那长鞭却像有生命一般中途变了方向。
一卷一抽一扬,看似简单却刚健有力。又是“夺”的一下,钢刀脱开冷秋魂的手,死死插入了大厅高梁。红绸飘飞,不多不少地在那张俊美的面容上留下一条细细血痕。
荆蔚淡淡一笑,这两场较量主题虽有不同,比的却无非还是武功高低、手法奥妙。
仅此而已。虽然麻烦,却也有趣。
故此,他悠然走了出来,拉回被人拽住的冷秋魂,轻笑地说道:“这位少侠,你与其赌他,不如赌我。”
作为一个资深级断袖,荆蔚自不会满怀欣喜地向女子投怀送抱。若赌,他也不是没有让人信服的法子,好玩归好玩,却也依旧费时费力。他将冷秋魂圈在自己怀里,下巴磕在身前肩窝。走出,悄无声息;夺人,不动声色,且不说屋内那些个围观的,想必就是面前那两个当事之人也毫无知觉。
冷秋魂惊恐扭头,待看清来者的面容之后,一时也有些呆呆愣愣。而黑衣少女则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闭上嘴巴不言不语。她满脸戒备地盯着盗帅,厉声喝道:“我愿赌谁是我的事!”
荆蔚眉宇含笑,以极暧昧的方式歪头瞧着面前的女子:“阁下可是从沙漠来的?”
女子面色突变,惊声问道:“你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