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日的大清早,汉平艺术高中外头那条长又直的马路上,满是灰白交织的身影,有的缓慢前行、有的追逐窜动;大多都是成群,也有部分形单影只的。
而管湘,就属於画面中的後者。
天还凉,她穿着制服的长袖白衬衫和灰白se格纹毛呢裙,外罩着针织背心及挺版的薄长大衣,背後一个双肩後背包,怀里,则紧抱了个牛皮纸袋。
校门口,一条「贺舞蹈科年度舞展门票完售」的红布条张扬地挂在那儿,看得她背脊发凉。她低下头,快步经过警卫室和站岗的教官,不再到处看。
「湘湘,早啊。」两、三个身影伴随奔跑的脚步声窜过,有人顺口喊了她。管湘见是同班同学,反sx地抬起手回应,可嘴角的笑容,僵y得像校门口新铺的水泥地。
她没往教室走,而是迳直去了导师办公室。门敞开着,她礼貌x地敲了两下。
「喔,管湘?」班导戴芷正泡茶喝,见她来忙招呼进去,「一大早的,什麽事?」
办公桌上散放着几张纸,花花绿绿的颜se,仔细一看,是舞台的定装表,上头有些手写注解,每套服装对应一个人名,管湘随便一瞥,就瞥见自己的名字。
她不说话,紧紧咬着下唇,然後把怀里紧拽着的牛皮纸袋交了上去。
里面是一叠纸,密麻的文字和几张影像,让戴芷看了好长时间,越看,脸se越发沉重。
「什麽时候的事?怎麽弄的?」她问,声调和方才迎管湘进来时的亲切截然不同。
「寒假的时候,从舞台上摔下来了。」管湘据实以答。当时蜷缩在地上冷汗直流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一回想起那阵剧痛,她皱了皱眉。
戴芷抬着锐利的眼神看她,「你自己私下接的表演?」
管湘低下头,「嗯。」
「学校不准私接商演的,你不知道吗?」
「知道。」
戴芷不甚满意地叹气,「我早说过,私接的表演如果出意外,站在学校的立场是没办法提供任何帮助的,就算你是邢老师的nv儿,那也不能……」
管湘不语。
戴芷继续翻看那几张纸,神se渐趋冷淡,「伤了十字韧带?」
「是。」更正确地说,是断了。
空气彷佛停止流动,短短几秒间,那黏糊的沉默几乎让管湘窒息。
「所以,以後没办法跳舞了,」最後戴芷抬眼,询问的目光望进她眼里,「是不是?」
管湘感觉x口被人拿尖锐的东西戳了,心脏往下沉了几寸。
「我会努力复健。」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尽管自己都觉得这承诺听上去很苍白。
戴芷抿抿唇、不断轻轻地点着头,将几张纸收回牛皮纸袋中。
这表情管湘是熟悉的,每次只要练习达不到戴芷的期望,她都是这个反应:不说话,却不停细碎而快速地点着头,好像在思考该怎麽批评她们不到位的表现。
「待会第一节班会课,你先别去教室,」她把牛皮纸袋还给管湘,「这件事关系到两个月後的年度舞展,包含主、副领舞的人选变动和舞码修改,必须告知其他同学。」
管湘沉默地垂下眼。
戴芷虽说得轻描淡写,但却是要将她从舞展中除名的意思,她明白。
班导让管湘随便找地方待着,第二节课再回教室,管湘无异议地答应下来,然後离开导师办公室。
不过几句话的光景,却像过了一世纪。
顺手带上办公室的门时,走廊吹来一阵风,管湘打了个冷颤……原来,不知何时冷汗已经爬了她满身。
戴芷让她找地方待,她也不知道能待哪,过去她不是在舞蹈教室、就是在小剧场,如今她的腿不能跳,去了也是没意义,可如果乱晃被教官逮住,又会平白惹来麻烦。最後管湘琢磨着,去了图书馆。
五楼摆放的是应用科学类书籍,因为题材冷门、少有人看,整层楼就只有管湘一人。她在标示着「外科」的书架前徘徊许久,经手的书不下数十本,都和运动伤害、复健有关系,可每一本都只是翻了几页就放回去了。
烦躁。
原来无法参与其中的一节课,是这麽漫长。
好不容易下课钟响,管湘从书页里抬起头来,下意识深x1了一口气,感觉心跳有点快、头皮有点麻。明明嫌弃这被流放的时间不好打发,现在可以回去了她却忐忑不安。
把书塞回架上,她等了几十秒的电梯下楼,接着离开图书馆。音乐和舞蹈科共用的艺术大楼就在图书馆隔壁几栋的距离,不到三分钟,管湘已经回到舞蹈科一年级所在的楼层。远处,班上同学正慢慢从教室出来,显然班会刚结束。几个nv生走到了一块,嘻笑谈论着什麽,眉宇间流露明显的喜se。
管湘眉一皱,突然不想回教室,转头就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没人,管湘瞪着镜子里的自己正出神,突然,外头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且不只一个人的。她咬咬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