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她们之间,却算彻底结束。游老师。她低低呼一口气,缓和情绪,调到夹带笑意的声线频率。纾纾?听话,很晚了,去睡觉。那边奇异地平静下来。冉寻就这样以从前的口吻,哄着游纾俞一步步入睡。听那边衣料摩擦声渐趋于无,呼吸声也舒缓,最终归于沉寂。随后挂断通话。在手机屏幕熄灭前,轻轻点按,将游纾俞的号码拉黑。闭眼,冉寻蜷缩在被子里时想,自己也太道貌岸然。已经后撤百步,却又转身,给女人编织出一个再无可能兑现的美梦。如果一定要为这段纠缠不清的关系划上休止符,她来当恶人就好。第二日,早起练琴。搬家是很匆忙的事,有很多东西都落在原来的郊区公寓。冉寻雇了搬家公司,没有出面,每天就只等着收箱子。中午的时候,有人来拜访。小冉,你还真是随心而动。身着绿绸长裙的年轻女人倚在钢琴旁。前天叫我找间房子,当天晚上就拎着行李过来。要不是我动作快,你就睡大街了。荔荔真好。冉寻抿一口水,谢谢富婆包养我。搬家的念头升起时,她就和发小梁荔打过招呼,不过没具体说时间。拖拖延延,期间发生许多事,也一度想留在那栋公寓。可最终还是搬了。你包养我还差不多,我给你调律去。梁荔用指尖勾她下巴。手感不错,有种给猫猫挠痒的快乐。昨天的独奏会我去了,也不叫我,是不是有新欢了?没看出你体力这么好,能返三次场。她问。冉寻正揣摩着琴上的谱子,闻言,视线有一瞬间低垂。哪有。笑着答,掌声太热烈了,不得不从。事实上,她只是不想再停留在后台。不断凌迟处刑,让那抹清瘦萧条、良久静止的身影再度闯进余光。搬家公司的人进进出出,将箱子搬进屋。临别时,敲琴房的门,冉女士对吗?那边的邻居托我给你带东西。一个小箱子被放在客厅茶几上。冉寻大致打量几眼,很快失去窥探的心思。邻居,不言自明。
她知道箱子里是什么,白灰色护腕,绣着Jing致小猫图案。临搬前,冉寻特地放在九层门口,一并归还给游纾俞的。关系结束,能勾起回忆的东西还是远离才好。忽视插曲,她将话题扯远,提议:荔荔,要不要出去吃饭?找个时间,收拾掉吧。嘉大的春季新学期已经开学足一月。上午,游纾俞在顶层的大会议室开会,与系里老师们敲定毕业生的论文选题,处理一些琐碎小事。直到午间,会议结束,人依旧没有动,继续盯着笔记本电脑,给学生修改建议。游老师,去食堂吃饭吗?同事在门口唤。游纾俞平静回:不去了,还不太饿。手边有工作,你们先去。敲得手指微僵,抿了口水,依旧保持端正坐姿,高效工作。胃里很空,但吃了会更不舒服,索性舍弃午餐。又过几小时,处理好手头事项,换上实验服,赶去研究课题,枯坐到傍晚。临近下班时间,有人敲她办公室玻璃。游纾俞起身开门,发觉是曹斐。游老师,今天这么忙?不吃饭可不行。曹斐本要走的,翻了翻包,取出个三明治,喏,热过了。她观察游纾俞一整天,从早上开始就没吃过东西,本来看着就瘦,这身体哪遭得住。不用了,谢谢曹老师。游纾俞婉拒。吃了也会吐。曹斐还是执拗地把东西留下了。游纾俞不强求,也不去碰。她只是有些怀念那天晚上,能和冉寻一起用餐的半个小时。米饭柔软香甜,仿佛粹了蜜,被对面审视目光打量,也不觉得反胃。偶尔走神时也在想,冉寻推荐的那家港菜馆会是什么味道?想必很合她口味。冉寻做饭不太行,美食鉴赏的眼光却一绝,从前带她出去约会,依着她的口味,选的餐馆次次香气诱人。这六年间,游纾俞也重复去。去一次,仿佛就能隐约看见对面某人顾盼神飞的模样。积极给她夹菜,白气翻涌间,撑着下颔,笑意盈盈与她说话。可六年过去,逐渐,她开始忘记冉寻的语气、神情、体态。甚至声音。游纾俞拼命想抓住如流沙般消散的细节,试图扭转遗忘曲线规律,但终究无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