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月眠熟练地整理食材,这套小三居久违地飘起饭香味,又有暖黄灯光作祟,他看着秦铭在他周围转来转去帮忙,恍惚觉得是丈夫回来了,一时鼻腔发酸,眼里冒出一层水汽。
“我送你回去。”秦铭回头说道。
“总之就是,这套房子一定要留下来,谁都不给。”丈夫的同事出来打圆场,月眠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嗫嚅一句谢谢。
“卖房可比打官司更快更有效,这种争遗产的官司很麻烦,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三年两年,你耗得起吗?”
他不敢问,更不敢试探丈夫是不是对自己有超出友情的感情,他自己也很克制不做这种设想,就是害怕打破两人之间的平衡,如今丈夫去世,偶尔他看着丈夫的遗像,会想,如果问一下,是不是现在就不会有遗憾。
月眠悄悄摸着左手臂,袖子下面,二十几道刀痕有新有旧,新的还没愈合,碰一下就细细密密作痛,旧的都能追溯到中学时期。丈夫见过那些刀痕,每次都是轻轻摸一摸,不说任何,只有那次,那次丈夫喝多了,醉醺醺躺在沙发上拉着月眠的手不肯松开,摸到他手臂上的刀痕,含糊不清地重复,小眠,这么多年过得很辛苦吧?小眠,没事,和我住一起会没事的。那天晚上的月眠躲在被窝里哭得眼睛都肿。
“但是贷款都是你丈夫在还,你们的婚前协议里也没有说明房子的去处,如果真的要打官司的话,未必能胜诉。”律师说道。
“我不卖,绝对不卖。”
“还行,我见过比你更严重的,连大腿上都是。”
“行,那我们先调解,如果调解不管用,那你就得做好打官司的准备。”
“好多了。那天……吓着你了吧?”
月眠背过身胡乱擦擦眼睛:“没事,就、手疼……”
对面秦铭瞧见月眠一副出神的样子,知道他这是又想起丈夫了,怕他情绪消沉以致发病,出声提醒道,月眠,我们走吧?
月眠和廖辛交换了手机号,等人走了有一会儿,他一口气喝完一杯茶水,再长长舒了口气,紧张感渐渐散了。听到叮的一声铃响,他这才想起秦铭还在,遂又小小声说了句谢谢。
廖辛脸上漫起一层不耐烦:“我说,先调解,不管用就打官司,听明白了吗?”
“好啊。”秦铭笑起来,“早就听高禹桥说你手艺好了,走吧,上你家吃饭。”
月眠声音虽低,却透着十足十的坚定。
月眠瞪大眼睛,仿佛听到什么天方夜谭。
月眠想了想,小心翼翼问:“我可以请你吃饭吗?那天你救了我,我还没来得及谢你,今天你又帮我找了律师,所以……”
月眠垂下眼沉默不语。廖辛说得没错,他耗不起,光是最近一周就被那夫妻俩闹得要发病,三年两年?怕是一年还不到他就先被逼死了。
廖辛短促地叹了口气:“要不你把房子卖了吧,拿着钱去国外,走得越远越好,谁都找不到你,他们自然就不能拿你怎么样。”
“说话。”
丈夫的同事知道月眠生病,不催他,耐心听着,倒是那个律师有些不耐,微微蹙着眉头,手指哒哒哒敲桌子。
亲耳从一个律师嘴里听到,月眠更加无措了,抿紧唇,给自己鼓了半天勇气才开口:“廖律师,求您、想想办法,我、我必须拿到这套房子。”
月眠点了下头。
“好,我先走了,你留个联系方式给我,需要什么资料我会给你打电话。”
月眠回过神,匆匆点了点头,付了账,和秦铭一前一后走出茶秀。
“那我来吧。”
旁边秦铭拿胳膊肘悄悄撞了下廖辛,跟他使眼色,看什么呢,说话啊。
秦铭不再坚持,打开水龙头
秦铭要去接炒菜锅,月眠躲开他:“没关系。”
廖辛抬了下眉毛:“想好了?”
秦铭大大咧咧地笑起来:“没事,你怎么样?”他朝月眠手臂看了眼。
“明白了……”
“怎么了?”秦铭关了水龙头,探头看向月眠。
“嗯。”
等服务员添上茶水,关好门,月眠才细声细气说明要求,他紧张得要命,说话打磕巴,两只手也始终紧紧抓着裤子,手心都出了好多汗。
廖辛撑着下巴盯着月眠看,面无表情,目光幽深,看得月眠直冒汗,低着头恨不能钻进桌底下去。
两人先去了趟菜市场,月眠太久没和陌生人接触,局促得紧,不敢说话,两只手始终紧紧捏成拳。秦铭看出他的不自在,主动做翻译机,买哪块肉,要哪种菜,一一解决得周到。月眠对丈夫这个同事愈发的感激,看人眼神都不自觉冒出一种崇拜之情。秦铭嘴上说“你别这么看我、怪害羞的”,等月眠转过身,一下就吊了脸,像换了个人似的,嘴角漾起一丝怪异的笑。
方回给他一个微笑。
月眠没想到对方不再劝他,还这么爽快地答应,又诧异地睁圆眼,怔愣住,半天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