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的时候周广生与高承泽同行了一段时间,带着他幼小的妹妹一起,他们在岭北康养中心相遇,一起穿过那道脆弱的铁丝网,从此结伴而行,成了合伙的搭档,他们透过某块结着厚厚灰尘的旧玻璃看着世界,同时锲而不舍地在玻璃上敲出孔洞。这真是既疯狂又恐怖的组合,一直到后来周广生和周晓宁被周鸿霖找回周家为止。
从此,高承泽开始了他更加疯狂的杀人生涯,说不清是发泄还是享乐,他和周广生不一样的点在于认清了自己与世界的隔阂后会彻底解放自我,毕竟他不是周广生,他没有一个需要照顾的幼妹。
于是高承泽开着他的轿车在各地的公路上游荡。对于他将要下手的目标,他几乎没有什么标准。那个时候监控器并不普及。小到十岁,大到七十九岁,只要是孤身一人在公路上和高承泽相遇,几乎都难以幸免。高承泽最喜欢猎杀的目标是公路上汽车抛锚的单身女性,她们孤立无援,毫无反抗之力,而且几乎每天都能遇到。看到抛锚的车辆,高承泽会停下车,以帮忙的借口接近受害者,然后用刀子疯狂刺杀,然后拿走所有财物。杀人方法没有特定,犯案地点遍布全国各地,也有可能在国外,他自己都说不清究竟有多少人的生命结束在他手里,他行动最密集的时间段里被警方察觉了端倪,后来警方将他命名为‘屠夫’,许多人都对他闻风丧胆,而警察的围追堵截并没有将高承泽从疯狂的状态中解脱出来,他甚至热衷于和警方玩这些你逃我追的游戏。
如果当年不是周广生出手想了法子让警方误以为屠夫已死,高承泽此刻不是在Jing神病院了此余生就是早早被枪毙只留一具尸体。
灯光和Yin影映在手工雕刻的木质墙面上时看上去很美妙,原木高脚椅放在奢华的暗绿色真皮沙发旁,电烤壁炉模拟着火花爆裂声,从包厢可以看到楼下乐队吹奏着萨克斯。这间酒馆的本金是他抢银行的钱,再找一些人洗得干干净净能在太阳底下见光。
高承泽目光一直停留在电视屏幕里向屏幕前所有人保证的赵厅长身上,上个月,赵东晋升成了省公安厅厅长,背脊挺直如松的男人有着一副深刻硬朗的浓利眉眼,黑发黑瞳,鬓边掺着几丝银白,抿成直线的唇角压着漫长岁月洗练过后的刚烈与凌厉,任谁来一眼看过去都会分辨出这是个过分正直的男人。
高承泽点了根烟,他小时候伤害小动物毫无怜悯之心,那段时间他甚至很难想起为什么不怜悯生命。
他只记得那些爆破绚烂混合着枪响打碎培城夜晚的黑沉,混亮到炫目的黄光映射在每一个人脸旁,人们不会在意混凝土和木板在劣质的钢铁架构上虚悬,不会在意没有下水道,不会在意没有市容保洁,人们能活下去就已经很满足了,于是把一切废弃物往街上泼,所以甬道里垃圾成山,苍蝇纷飞,混合了污水、畜粪和色情杂志的扉页,散发出恶臭难闻的气息,躲避当地各个暴动组织的火拼是日常中的日常。
度过了那些日子,所以他其实很难理解现在的日子。
烟雾从眼前升起,在昏暗的灯光中缓慢氤氲,投影着层层叠叠的影子在手工雕刻的木制墙面。一圈圈的烟雾在空中沸腾。高承泽始终看着屏幕里男人的脸孔被烟雾一寸寸切割开。
被周广生救下来后他也从来没有停手过,只是更加隐蔽,全国各地每天有数不清的人失踪,其中增加一个两个模糊不清的真的很难去深究。
漆黑的夜鸦不知在丈量哪棵树的梢头。
“很舍不得?”周广生说。
“舍不得个屁。”
“时间快到了,咱们该出发了。”他将滑雪面具扔给高承泽,两人脸上都终于浮现一个笑容,恶意如出一辙。他们现在身上的玩意儿相当于一个小型军火库,周广生掂量了两下手里容弹量为100发的弹鼓式突击步枪后像想起了什么,将兜里放着的蝴蝶刀递给高承泽,“要是枪用完了,记得怎么办对吧?”
他们又重新找回了些当年的默契,高承泽乐呵了两声,“先攻眼,再插喉。”说完最干脆利落的杀人方式后,他把蝴蝶刀旋转了一圈最后重重插在桌上,“啊不是,我他妈用你教?”
他原本都要以为周广生回到周家就麻木了,野兽装羔羊,他曾经对此非常失望,此刻他看着周广生的眼睛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这分明是打定了主意要干一票大的,他也懒得去追问周广生发生了什么,对他而言有机会为非作歹真的是再好不过。
他将屏幕关闭后看着窗户外面灯红酒绿的人间,一片目眩神迷的光彩。真想将他们变成另一副光景啊。他想。
他们抢完一家银行就开车直奔赌城而去,倒也不是为了赌钱。还是为了抢劫。各大新闻频道都在播报着这起有史以来最大的劫案,枪战足足发生了20分钟,两个悍匪打死了20人,其中12人是警察,其他的就是无辜群众,他们抢完钱杀了人在特警赶来前就跑,是穷凶极恶的歹徒,鼓励群众举报。
车窗外已有发亮的迹象。太阳在城市的边缘露出了脸。车里放着unaatta,钢琴的声音在逃亡途中是春日前死在雪中的飞鸟,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