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电话从耳边移开，垂眼望向漆黑的手机屏。
“日安，门井警官。怎麽这麽早就打过来?”
再次出声时，男人的语气十分恼怒。
“政胜叔也未免太狠了点。不过就是撞残一个小鬼，也没死人。有必要委屈彻也哥在那种荒郊野外的地方待三年吗?”
“要是再有下一次，我会依照妨碍公务罪的罪名起诉你。”
叽—
昨晚，她花了几个小时骇进全国监视系统後台，从数据库得到的结果却与门井义正当时给她的答覆大相迳庭。
副驾的人压低声音，语气听起来有些不安。
她阖上电脑，抬眼望向窗外。
“死老头知道又怎样?！有本事他就再把我送出国一次！”
门井义正是三年前负责调查车祸案的警员，当年结案後不久由巡查连升两级成为警部补。
“嘁，真他妈晦气！”
“我能理解你因为弟弟的事情而无法接受当时的调查结果，但用这种方式误导警方查案是违法的。”
“算了吧，彻也。你才刚回国。要是又被政胜叔知道…”
“连这点小事都摆不平，
嗡嗡嗡。
“他说再几个月要选举，不想让事情闹大，非要把我扔出国。”
引擎低沉的轰鸣声回荡在湿凉的空气中。她没有理会湿透的衣物，只是静静看着白色敞篷车在下个街区急转，风风火火地开进酒店的迎宾车道。
门井义正大概作梦也不会想到，他口中所谓「不存在的车牌号码」昨天才在东京街头招摇过市。
男人暴躁地打断他，往车外淬了一口唾沫，而後一脚踩下油门。
“您之前告诉过我，东海公路上的监视器因为故障，导致一整周的监视画面都没有影像纪录，这件事是真的吗?”
嘟嘟嘟。电话被挂断了。
清晨的窗外阴雨连绵。雨水滴滴答答地敲打窗沿，像是这个城市的节奏。
他们大多是富家少爷或是官二代，仗着祖上传承下来的庇荫，以上位者之姿在社会上恣意妄为地活着。
十月份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男人上身只套了件短袖花衬衫却是一副汗流浃背的模样。手臂没被袖管遮住的部分隐约看得出细细密密的针孔痕迹。
“就是啊。在怎麽说，政胜叔在警视厅也有人脉，只要他出面，这样的事情岂不是分分钟解决?”
“我想再问您最後一件事。”
她坐在病床旁临时用来充作寝具的折叠躺椅上，腿上放着打开的笔电。
车轮摩擦路面的刺耳声响从正前方传来，敞篷车在距离她面前只有几寸的地方急煞停下。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舞池里的男男女女紧贴彼此身躯，在五彩斑斓的灯光下像做爱一样激烈热舞。
至於那个关於东海公路监视器的疑问，她其实也早有答案，提出问题只是为了对自己的假设进行二次验证。
听出他声音里的不耐烦，她抢在对方挂上电话前开口:
“我那时候也跟死老头这麽说过，结果你们猜猜他回我什麽?”
男人咽下嘴里的酒液，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
“这是相当严重的污蔑！光是那句话我就该告你诽谤罪！”
口袋里的手机再次发出震动。
东海公路上的监视器并没有故障。相反地，案发当周所有的画面都被完整保存，只有车祸那一晚的影像在事後遭到人为删除，其个中之意不言而喻。
“操！疯女人！你他妈走路不会看路啊！”
“你这是在暗指我身为一个员警，却违反警察法所规定的条例，擅自窜改证物?！”
话筒另一端诡异地沉默了几秒钟。
东京都的夜晚五光十色。其中，繁华的六本木地区更是有着「东京不夜城」之称。
驾驶座上的男人朝她破口大骂。
嗡嗡嗡。
雨依旧在下，灰茫茫的天空看不见放晴的模样。
她接起电话。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她公司研发部的主管。
强烈的气流从身侧掠过，车轮溅起水花泼了她半身。
愣愣地站在原地，任凭惨白的车头灯倒映在瞳孔中无限放大。
平滑玻璃面映射出的镜像面无表情地回瞪她。
夜总会二楼的室聚集了以国会议员横山政胜的独子—横山彻也为首的一群人。
横山彻也身边坐了两个衣着暴露的女人，正拿着高脚杯轮流往他嘴里喂红酒。
“你提供的车牌号码根本就不存在。”
装在玻璃高脚杯里的酒水、高档香菸和女人的莺声燕语，是独属夜场的纸醉金迷。
她从外套口袋里捞出震动个不停的手机，滑开屏幕按下通话键。
“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以後别再打来了！”
“是。上川先生。我想和您讨论关於系统全面更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