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昨日我家主子救了你,命我守在你的宅院外头,只是好心罢了,你为何也像那些难缠的姨娘一般,眼巴巴地追到西厢房来。”青绵恍然,她抬眸看向那护主的侍卫。“黄雀。”他示意他,那名唤黄雀之人便立即禁声。随即,他道:“顾长澧。”顾?他姓顾。不是萧。或许,这是他掩人耳目的姓氏。而他又因何成了袁知州府上的表少爷?只是这些都不重要,她已知道眼前之人是谁。即便,他不再记得她。又或者,他看着她,也只能想起与她面容相似的穆滟斐,那位真正的太师之女。青绵用指甲扣着掌心,浑然不觉得痛,她想起来了,她追来是想告诉他:“不要回去。”那上林京等着他的只有刀山火海,无人记得他曾在边关奋血欲战的六年,更无人知晓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拼尽全力收复的九州岛尽失是何心情。可是,今时今日,她有何立场。她阻止不了他。“表嫂还有何事?”青绵勉强扯出一个笑,摇了摇头。顾长澧长睫低垂,静静地瞧着眼前的女子,蓦地,这张脸与他睡梦之中女子的脸重合。眼前之景,似梦似幻。“主子,左右不过一个妖后罢了。她与陛下不合,勾结权臣,致使朝堂大乱。死不足惜!您又何必为这样的女子受三百仗军棍回京?”他身边之人是黄雀,与今日阻拦在她与他面前一般,只是如今的黄雀要比梦中的他年轻许多。而他不知梦里的他为何会为了一个本是罪该万死的女子回京,亦不记得自己与此人有何瓜葛。直到他的脑海之中又浮现一幕。宫廷之内,血流横河。朝圣殿外的长阶之上,尸横遍野。他执着一柄长剑,自万阶之下而上。身旁不乏忠义之辈,“你如今为一己私心,自甘堕落,做了这一朝叛臣。只等天下百姓对你口诛笔伐!此等境遇,可对的起数年来追随你的兄弟,可又对得起大齐百姓对你的信任?又如何能平反当年的北境之案,彻查与之相关的冤情!”一己之私,何为一己之私?他所梦片段零零碎碎,拼凑起来不足以令他知晓前因后果。却只知,是为梦中女子,那个被朝臣称作妖后的女子。
是动凡心,还是另有他意?他不知。可他又为何自昨日见她,便在夜里做了这荒唐之梦。北境九州岛尽失,他于清河养伤,不能再逗留太久。这梦中之事皆是浮幻。唯有身旁同他一起冲锋陷阵,九死不悔的忠义之辈于他的那句审判为真。北境之案,不论刀山还是火海,他都会彻查,还守城将士清白之名,亦不让一人枉死。“姑娘!”瞧见青绵折返而归,柳澄与翠暖焦躁的情绪这才烟消云散。柳澄瞧她的方向是去追了那位表少爷,她即便心有疑问亦她不敢问。倒是翠暖眼巴巴地看着穆青绵,傻呵呵地咧着牙笑:“之前只道这位表少爷是正直之辈,却未曾想他此人如此玉树临风。难怪,瞧见他,园子里那些妾氏都蠢蠢欲动了!一个个地急着抛媚眼,生怕勾引不到这位表少爷。”“姑娘,怕不是也对表少爷有意?”柳澄嗔怪着看向翠暖,“你只当咱们姑娘好脾气,便如此冒犯。”青绵并不怪罪于她,方才见过他,知道他是何人,心中如丝麻揉搓一般乱。与翠暖说话时,表情只剩下平淡:“你认为我因何对其有意?”“昨日出了那等幺蛾子,是表少爷救了您。今日得见他真容,又如此风流倜傥。更何况,咱们那位姑爷是指望不得的。”翠暖笑着挤了挤眼:“昨夜那袁家公子也未曾与姑娘圆房,若能求得一个和离,我家姑娘又这样貌美,何愁那表少爷瞧不上呢?”柳澄听她越说越没边了,便道:“你小声些,当心叫旁人听了去,给咱们姑娘惹事非。”“再者,表少爷总归还是袁公子的弟弟,便是旁出,也不可没有规矩,与哥哥成了亲,还能再嫁给那弟弟的?”“你二人不必争辩了。”青绵只静静听着,随后出言打断:“我对表少爷无意。”“便是有意,也与他救我无关,更与他丰神俊朗搭不上边。”若是有,也是因为他心坚志韧,处决断事公允,敢与天命权臣相争,有大庇天下寒士之愿。只是后半句话,青绵不便宣之于口。她只道他二人清白,他如今不记得她,而她也只倾佩于这般人物。不愿他别无他法,走上叛臣之路,即便治理出一个河清海晏的盛世,却要落一个口诛笔伐的下场。眼见青绵出神,无意于此,翠暖咋咋舌,朝着柳澄对视一眼。柳澄便问:“姑娘,那我们今夜可要为姑爷留灯?”“不必。”听青绵没有犹豫,柳澄说:“翠暖方才都是玩笑话,既然姑娘并无二心,便应当与姑爷好好相处。昨日之事,既已惩处了下人,姑娘不妨揭过去?主动向姑爷示好。”不论是皇宫还是宅院,女子所仰仗的都是男子的宠爱。得到了夫君的宠爱,在这府上便有了趾高气昂的权利,旁的婢子小厮都不敢低看,就连厨房送来的饭菜也都是最新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