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绵扫视着一干人等,数数这人数,眼瞧着有七八个,可见袁家是真怕断了香火。可她却未曾听闻,府上有哪位小公子。“敬茶便不必了。”一堆只等着惹事非的人凑到眼跟前,也指望不到什么好处。瞧着那女子一点都不知羞,竟堂而皇之的说要给穆青绵敬茶,翠暖说:“你少在这儿得了便宜还卖乖,方才说的不是挺得意的吗?见了我家大娘子,便换了说辞,好生不要脸!”“翠暖!”青绵出声,她早知翠暖是个急性子,原先在穆府有人压着她,如今到了袁府,没人告诫,倒愈发不成样子了。翠暖被呵停了话,她委屈着看向青绵。“便不叨扰各位好兴致了。”说罢,青绵转身便离去,柳澄拽着翠暖跟上她。穆青绵离开后,凉亭之中的气氛瞬时不像方才凝滞了。“从前只知穆家三姑娘颜色好,却不知她的颜色如此好,那身段,气质便是放到上林京,和公主县主比也能胜一筹的。难怪穆家老爷对她们母女偏爱有加。”想到穆青绵方才那副温婉的模样,她道:“怕不是那穆家嫡女嫉妒自家姐姐,故意放出她手段厉害的话来败坏穆三姑娘的名声罢。”这一来一往,便已经有人开始怀疑自己是否骂错了人。唯有方才理智气壮的姨娘冲道:“没骨气的,旁人对你温言几句,你倒立刻倒戈了!她哪里是温良娴熟,明明是假意不与我们计较。如今管家之权还在敏姐姐手中,她便是想,又哪里能斗得过敏姐姐!”有姨娘说:“茹姐姐怕是你想多了,我瞧着大娘子并没有那意思。”茹姨娘听罢,气得直咬牙:“你们且等着,她那恶毒模样,迟早装不下去!”“姑娘,你不给她们点颜色瞧瞧,就这般走了,会叫人觉得您好欺负的!”翠暖跟在穆青绵身后,实在不知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您从前不是最不喜欢罗姨娘在家温顺恭让的模样了,为何您如今也这般?”柳澄听翠暖的话,越来越冒犯,蹙眉盯着她:“翠暖,你如此逼问姑娘,可象话?”青绵听见,倒笑了:“你不必管她,你让她继续问。”翠暖委屈道:“奴婢就是不明白!您如今是袁府的大娘子,那些小妾对您不敬,处置了便是。再不济,叫人打发给卖了也是行的!哪轮的到她们在背后嚼您的舌根?受这等气。”“处置,发卖了?”青绵回眸问她:“那与我们穆家的大夫人又有何区别?”翠暖被问的一愣,紧接着,她又听青绵问:“今日她们受人撺掇,聚堆在那亭子中等着我你没看出来?”“奴婢,奴婢……”翠暖被问的哑口无言。
“是,如今我是袁府的大娘子。便是我今日以大不敬之名惩处了那几人,婆母也不会说我些什么。或是我将事情闹大了,也情有可原。可这事非若不从源头掐断,他日的明枪暗箭便躲都躲不及了。”“你今日便将底牌亮给人家,他日又用什么立威?”左右她只是拿袁家大娘子的身份压人罢了,她什么都没有。依昨日的情态看,袁沣必不会站在她这一侧,袁大夫人亦是。若不能及时看清自己的身份地位,只看眼前,便立即托大,往后恐怕落得一个失足跌落的下场。她不怕被休妻,只是不能在此时被休妻。她想做的还没做完,怎能轻易掉进旁人的陷阱里,被人牵着鼻子走。“长澧,不过一些内宅之事,叫你见笑了。”青绵一边与翠暖说道,一边往前走。只是没走几步远,耳边便传来一句话。而那人唤的长澧二字叫青绵心中的钟声骤响。脚似扎根于地上,动弹不得。当真是他。他不论内宅,只道:“不日我便上京,舅父舅母便交由兄长了。”“你当真想好了?此次上京,再回来,又不知是何时。父亲与母亲舍不得你,便是弃了你的前程,他们也是甘愿的。”假山旁侧生长着翠柳,于微风浮动下摇晃,柳叶自落,于水飘零。那声音默了声,又道:“北境的雪未停,我怕是回不来了。”雪?这是夏日,哪来的雪?袁沣一声长叹,可惜他不能做什么挽留,只说:“临行之前,去见一见母亲罢。”“她身子不好,情绪亦受波动。便不见了。”“罢了。”他兄弟二人似是远行,脚步声渐远。青绵回头看向翠暖与柳澄:“你们二人先在此处等我,我去去便回。”她自假山身后绕出,手提起群摆,快步追上去。原先袁沣还在,她不肯走太近,直到袁沣与他夹道分离,她才没了后顾之忧,一颗心挂在他身上,不知不觉间,便跟着他走到了西厢房。他的脚步倏然停下,“表嫂还要跟到何时?”青绵只觉喉头哽了一物似的,连带声音亦有些哑:“我此番来谢你。”他转过身,目光定住在青绵身上:“若是为昨日之事,表嫂不必谢我。只是,这是兄长的家事,我不便过于插手。”青绵手指轻颤,面上极力压着镇定:“还不知表少爷如何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