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英昶摸出个一掌高的锡罐摆到桌上,「等开了春,新茶上来,今年还有没有雨
前枫雾可喝呀?」
沈惜笑了:「唉,这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嘛,您要多少有多少。」
宋斯嘉拿过锡罐,在两个白瓷杯中分别放了些金黑色相间的细芽,又将水壶
搁到电陶炉上,坐等水开。转脸笑眯眯地说:「哥,今年再给我爸送茶,跟他要
钱!每年让他白喝,都惯得他习以为常了!」
「别的茶不好说,云枫雨雾嘛,是自己的生意,摆在店里是商品,自己
喝其实也没什么成本,怎么收钱?还跟老师要个成本价?就不能让我在老师这里
露露脸尽尽心?」
宋英昶从沈惜这里已经连收了两年的雨前「枫雾」茶,却一直不知道原来
「云枫雨雾」也是沈惜的生意,好奇地问:「你开的是茶楼,怎么还有茶厂吗?」
「我和朋友合股做的,出了点资金,是朋友在经营。当年枫雾这个品牌
起来以后,搞得很滥,只要是中宁本地产的茶都敢贴标签叫枫雾。后来有个
姓王的老板在云枫山边上开了厂,认真做正宗枫雾。三年前他想转手,我一
个朋友想接,但手头还差点钱,我就出了些钱,算是入股,茶厂的事我基本不插
手。」
「哦……」宋英昶只是随口闲聊,也没有细打听的意思,很快话题又转到了
别处。他和沈惜两人脾性不尽相同,但有种天然的投契,一个学识精深,一个见
闻稍广,向来都能相谈甚欢,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茶冲二道,宋斯嘉坐在一旁听他们天南海北地闲聊,抿嘴微笑。宋英昶偷眼
瞧见女儿的神情,好奇地追问。
「你们一个哲学教授,一个信息实验班出身,主修信息工程的工科生之间,
哪来那么多共同话题?」
宋英昶摇头:「你这几年书真是白读了,太拘泥了。哲学教授怎么了?工科
生怎么了?什么问题,到最后,本质上都是哲学问题!怎么聊不到一起去?」
宋斯嘉反驳道:「那你怎么没把我的课题本质到你的哲学上去?平时跟你聊
我的研究,也没见你这么能讲!你是我爸,还是他爸?」
宋英昶促狭一笑:「你不是管他叫哥吗?那这个问题就不成其为问题也!」
宋斯嘉气得直咬嘴唇。
沈惜在旁帮腔:「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听过老师一个学期的课,这个问
题确实不成其为问题!」
「哼哼!」宋斯嘉撅嘴表示不满。
「行啦!别在那边跟你爸斗嘴了!过来帮妈包汤圆!」厨房里的韩秀薇招呼
了一声。
「行了,你别动!」宋英昶站起身,冲厨房喊了声,「这个地方让给你们,
看着电视包汤圆,不至于太无聊。咱们爷俩到书房去!」
沈惜当然没有意见,陪宋英昶来到书房。又聊了近半个钟头,老头子起身去
卫生间,沈惜无聊地站在书柜前浏览藏书,突然在众多的书籍中,找到一本似曾
相识的。
他抽出书,翻开书,看着扉页上清晰而熟悉的笔迹,嘴角露出一丝怀念的笑。
他快步来到客厅,冲宋斯嘉扬了扬手中的书,「看看,这是什么?」
「什么呀?」宋斯嘉只看到是本书,却一时看不清书名。沈惜将书的封面正
面朝向她,随即打开扉页,让她看写在其上的字迹。
「呀!哪里找到的?」宋斯嘉差点跳起来,大腿碰到摆放馅料和面团的陶瓷
盘,险些把盘子撞翻。韩秀薇皱着眉提醒道:「哎呀!你小心点!」
沈惜连忙示意她不要那么激动,指了指书房:「就在你爸的书柜里放着呢!」
「真是的!」宋斯嘉大为不满,「妈,爸拿了我的书,也不跟我说一声,我
还以为丢了呢!」
韩秀薇哪里清楚前因后果,低着头专心包汤圆,随口答了句:「不就一本书
吗?咱们家里什么都不够用,就是书最多,你爸的,我的,你的,鸿轩的,哪能
每本都分得清清楚楚是谁的啊?」
宋斯嘉气哼哼的,但也不准备和老妈争这个话题了。
是沈惜心爱的书,当年被宋斯嘉看中,
借阅后也颇为喜欢,不多久又借了第二次。这一借就是好几年,从沈惜去英国前
一直到他回国,这书一直没能物归原主。沈惜曾问起过一次,宋斯嘉万分抱歉地
表示,这书不知怎么不翼而飞了。
这事一直令她耿耿于怀,尽管沈惜没有表示过半点不快,说到底也不过就是
一本书而已,但宋斯嘉知道对真正爱书的人而言,这是个特别大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