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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陈老太太仍旧有些担心,只怕这吴先生自幼受老父教导,虽是饱读诗书,但其心性必定亦如男儿一般争强好胜,孤高怪癖,否则也不会在老父亡夫相继过世后便被夫家逐出家门。
只是当着小孙氏的面儿,陈老太太不好将心中担忧之事一一袒露。沉吟间,又有些埋怨小孙氏办事不靠谱。天底下读书识字的女先生虽不甚多,但也不再少数。况且陈家也并没有一定要个四角俱全的来。但也不能惊世骇俗,令人为之侧目罢……
冯氏将话在心里过了一回,方字斟句酌的说道:“嫂子肯将我的话放在心上,这么快便有了消息,我实在感激。只是这吴先生……”
冯氏说到这里,窥着长嫂小孙氏的脸色,因说道:“我也不瞒嫂子您,我们家之所以要请个女先生教家中女孩儿们读书,一则是想她们略识几个字,将来出门子了,不至于连账本儿都看不懂。二则也是希望读书的女孩子能明理知义,待人才愈发和气,夫家也愈发敬重。依我的意思,这女先生的才学也不必多好,只不过能将些《女四书》、《女论语》以及前朝的《贤媛集》和《烈女传》教给孩子们念了,也叫孩子们懂得何谓安分随时。”
小孙氏闻言,心下不觉沉了一沉。满腔的火热心思登时被冷水泼了一般。她也知道自己这番作为未必妥当,只是瞧那吴先生实在可怜,又见陈家肯接女儿归家改嫁,必定不是迂腐之人,也未必就嫌弃吴先生的名声不好。这才硬着头皮过来说项一番。如今听冯氏的话音儿,必定是不愿意了。
&nnbsp;小孙氏暗暗自恼自惭,面上却是不显。仍旧笑眯眯的道:“这也无妨,我不过是随口一说。见有这么个人,又是我从小儿的旧相识,她的心性为人,我还是知道的。只不过是她夫家忘恩负义,反倒连累了她的名声。也是我想的不周到了,你们不怪我便好。既这么着,那我便回了她,咱们再看罢。”
冯氏闻言便是一笑,口内仍说着一些客套话。
倒是陈氏并不在意吴先生被休回家的名声不太好,因说道:“您的好意我们是知道的。况且吴先生饱读诗书,极通文墨,倒是比寻常那些读腐了书的女先生强。再者说了,真正四角俱全的人物,我们这样的人家也请不来。我倒觉得不错呢。”
这话倒是没说错,都中乃天子脚下,仕宦勋贵多而且多,陈珪小小一介七品官儿,倘若放在穷乡僻壤,还能被人称之为“父母大人”。若在都中,便不算什么了。那些有名有姓的先生嬷嬷,就算有教导之心,恐怕也要往高门大户里走一遭,哪里肯来她们这寒门小户的屈就呢。
因而陈老太太和冯氏请女先生的时候,亦很有自知之明。并不要求多有名声,只要略通文墨,性情好也就罢了。若是不提及吴先生被夫家休弃的恶名儿,这人倒是极符合陈家的要求,甚至更出挑些。
小孙氏的这一番说项,在陈氏看来,也不是很不靠谱。
小孙氏听了陈氏这一番话,则冲着陈氏勾了勾嘴角,神色间颇为感激。
陈氏便笑着同陈老太太和冯氏道:“你们是知道我的,我是最不屑这些个虚虚名声儿的。况且又是冯家嫂子的旧交,那就更是知根知底了。这么一个伶俐人儿,就算是不能聘来做女先生,时常走动也是好的。只恨我如今守制在家,竟不能出门交际。否则,我倒是很想同这位吴先生说说话儿呢。”
若论际遇,吴先生是亡夫死后被休回家,陈氏却是自请离家,说不准两人还真有些共同语言呢。
听陈氏这么一说,小孙氏本来有些尴尬的心思立刻没了。看向陈氏的目光也是愈发的柔和。往日里只听小姑子说这陈氏如何刁钻古怪,任性妄为,今日看来,也不怪她父母兄弟都疼她,实在是个可人疼的呢。
这么想着,小孙氏又听陈老太太笑道:“蕙姐儿的话也是。好不好的,我们未曾见过,也不知道内里究竟是怎样个情形。倘若听外人言三语四,反倒不好。还是劳累冯家嫂子带我们娘儿们登门拜访一次罢。就算不能聘做西席,大家彼此多一门往来交际之处,也是好的。”
小孙氏闻言,自是欣然笑应。
这便是陈老太太的处事周到之处了。不论这吴先生好不好,总归是小孙氏的旧交,就算是看着冯氏的颜面,也不能立刻就回绝的。况且正如陈氏所说,真正四角俱全的女先生,也轮不到他们陈家来请,早奔了侯门公府去了。
见面详谈一番,倘若这位吴先生的心性为人真如小孙氏所说,他们陈家聘了这位西席,倒是占了好大的便宜呢。倘若心性不好,只见这么一回,倒也无妨。
过几日后,陈老太太果然命冯氏备上表礼,到那吴先生家中拜访一回。一时家来,又对那吴先生赞不绝口,只说她“果然是知书达理的小姐,人也和气”,“真不知道她婆家是抽了哪门子疯,这样的媳妇儿,哪有不好的”。因命冯氏即刻下帖子请了吴先生来家教女孩儿们读书,又向冯氏笑道:“得亏了你嫂子想着咱们,才得了这么一位好先生。改日得了空,邀你嫂子家来吃饭,可得好生谢她一回。”
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