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苦苦揪着我女儿不放,莫不如咱们好聚好散,来日见面也留个旧情。老哥哥放心,咱们俩家这样深厚的交情,若赵氏族中有事相求,老朽与我那不孝儿子定当竭尽全力。毕竟姻亲虽断,旧交还在不是。”
赵家众人听得瞠目结舌,面面相觑。这一番话,摆明了就是拿陈家的威势逼迫赵家就范?言下之意,赵家若同意陈氏改嫁,将来两族还有礼尚往来,若是不同意的话……恐怕赵家以后要多灾多难了。
赵家众人悚然而惊。赵氏族长也觉得嘴里苦涩无比。只觉得陈家实在强人所难。毕竟他们这等有头有脸的耕读之家,最看重的便是脸面声名。如今赵琛刚死,陈氏却不守妇道的想要改嫁。纵然外人会说陈氏水性杨花,守不住寡,恐怕也少不了一干人议论赵家刻薄寡恩,容不下人家孤儿寡母过清净日子。
这样的名声传将出去,赵家还有什么颜面同各家往来交际。
赵氏族长有心同陈老太爷再商量商量。入眼便见陈老太爷信誓旦旦胸有成竹的模样,又知道陈家众人来者不善,既能说出这一番环环相扣的要挟之谈,必定早就抱着这样的主意。倘或他为了赵家颜面强行留人。恐怕人留住了,后患也留下了。
赵氏族长沉吟半日,只觉得放陈氏归家各自嫁娶一事虽说难听,但与赵氏一族的利益相比,终究没那么重要。何况将陈氏放回去了,将来运作一番,兴许还能给赵家博一个心慈面软,不忍媳妇守寡当活死人的美名……
赵氏族长在心内盘算一回,开口笑问坐在一旁的赵老太太,道:“老嫂子觉得该如何处理?”
赵老太太还没答话,陈老爹突然插口说道:“赵琛死在窑姐儿床上的事情终究丢脸,若是传将出去我们陈家也没脸面。老亲家尽管放心,我回去一定好生嘱咐我那儿子,让他周全处理这事儿。既不会耽误了赵家的声名,也不会误了赵琳科考之事。”
说完,目光古井无波的看了赵琳一眼。只一眼,却看得赵琳莫名的脊椎发凉。
赵老太太眼见如此,不觉心下一沉。
闻听陈老太爷隐带胁迫之言,赵老太太脸色一沉,目光艰难的从陈氏的身上转移到赵琳的身上。思量半日,终究还是爱子之心占了上风。咬牙说道:“我们赵家也不是那等不愿与人为善的人家,老大媳妇年纪还轻,将来自然有好的前程,我们也不想耽误了去。至于老大媳妇的嫁妆……”
赵老太太说到这里,犹犹豫豫的看了一眼陈老爹和陈老太太。陈家跟赵家门当户对,按理说赵家并不惧怕陈家。陈氏自己守不住寡自请下堂,于情于理嫁妆就是不还也使得。
可是陈家的大儿子陈珪年少有为,年仅三十便中了举人,次后又巴结上贵人捐了前程,目下正是京中七品官员,堪称志得意满。有如此之势,赵家在面对陈家时也不得不退避三舍,礼让有加。
赵老太太想到这里,便故作大放的说道:“我们赵家虽算不得书香门儿,还不是你们才是一家子,我又成了外人了。”
故作嗔怒的眉目间,风情流转,看得陈珪心内一热。搂着冯氏花言巧语哄人时,心下仍暗暗思忖道:“果然子川兄的话很对,这女人都是要哄的。只要在床榻间哄的女人高兴了,任事都好商量了。倒也比她平日里横眉冷对,闹得全家不安宁的好。”
是夜,自然又是好一番的颠鸾倒凤不必细说。
翌日一早,夫妻两人带着一双儿女至正堂给父母请安。见到陈氏以后,冯氏倒是少见的和颜悦色。陈氏见状,略有些惊讶,如秋水般的眸子在自家哥哥陈珪的身上打了一回转儿,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嘴角。身上的尖刺儿倒是收敛了些。
大家彼此叙过一回寒温,冯氏看着陈氏身旁默不作声的大姐儿和二姐儿,花骨朵儿一般的容貌,粉雕玉琢,叫人愈发喜爱。只是身上穿的太单薄了,且又是素色,愈发显出楚楚可怜来。冯氏眸中闪过一丝悯色,因笑道:“如今天气越发冷将上来,大姐儿和二姐儿也该做两身儿厚衣裳。正好家里也要添冬衣了。大姐儿、二姐儿喜欢什么花色,跟舅母说,舅母也好替你们挑了来。”
陈老太太便笑着接道:“她们小孩儿家家的,哪里知道什么花色好,还是你替她们选好了便罢。”
说罢,又使眼色与陈氏。陈氏不着痕迹的抿了抿嘴,笑向冯氏道谢。冯氏因笑道:“不过是些皮子衣料罢了,倒不值什么。白放着也是可惜了,何况又都是自家人呢。”
陈氏听着冯氏的话,细琢磨一回,总觉有些不大舒服。刚要。刚要说什么,视线触及一旁但笑不语的父母哥哥,又不好说的。想了想,便笑道:“桡儿如今读书练字,总要有好笔好墨才能练得出来。我虽不识字,可当年嫁到赵家的时候,因那死鬼还上进,家里倒陪嫁了一方好砚和几锭徽墨。如今那方砚台是没了,倒是还剩下两锭徽墨,我大字儿不识一个,留着也没用。就给桡儿使罢。”
冯氏闻言,不觉心下诧然。竟不知陈氏何时这般大方了。陈珪却是皱眉劝道:“这么好的东西,妹子还是自己留着罢。桡儿年纪还小,且用不了这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