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宫的夜宴热闹得简直仿佛一场狂欢。美丽的鲛人弹着竖琴卖弄风情,蟹将动用全部肢体挥舞着兵器展示力量,婀娜的虾人扭动着柔软的腰肢缓缓舞动,墨鱼Jing们则不停地在一幕巨幅白布上挥就水墨山河,还有数不清的彩色小鱼秩序地游动吞吐泡泡,吹出一幅绮丽的海底奇观,引得来往宾客惊奇不已。这还尚未到龙宫正殿,海族们便在宾客来往的道路上施展十八般武艺,只为龙君的大寿助兴。只是这样一派奇景黑心却无心欣赏,只一路晕晕乎乎地朝着大殿行去。方才水灵阁的场景仿佛一直在眼前晃来晃去,怎么努力也挥之不去。她惊慌失措地从他怀中跳起来,险些又要掉入水中,胥离一把抓住她的手,只是这次却未揽入怀中,只是也站起同她相对立于石板之上,浅浅叹息道:“我吓到你了?”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拼命摇头。胥离拉过她的手,轻移一步与之靠得更近,清澈如玉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我曾说过,世间孤寂,需得一人相伴方不负天长地久,如今此人已在眼前,只是我不知她是否愿意。”说完后,水灵阁中寂静良久。黑心已被他这句话砸得晕头转向不辨方向。他的意思是喜欢她么?活了近三百年,第一次有人同她说这样的情话。原来情话是这样动听,恰似一弯暖泉,让人身在其中,酥麻得四肢皆软,完全需要靠在他的身上才能勉强站住。“有些话我本不想这么早说,但如今若是不说你转眼便要离开龙宫,下一次见面亦不知要等到何时。那日灯谜的谜底虽是相见恨晚,只是这四字却不单单指我此刻心境,我同你的相逢已等待太久,久到一丝一毫都不容再错失。上次你问我多大了,我固然记不清具体年岁,但也却也有些不大好意思告诉你。”他说到此处,顿了顿,一丝不易发觉的红意爬上耳梢,“我于世间已逾上万年,独身一人太久,因时光漫漫,所有之事于我而言皆不过细微,只因你的出现,才有了期盼。”她一直都知道他那看似温和的表象下有着全天下最厉害的嘴,说出的话往往寥寥,却能一击即中。只是却不曾料到,他说起这样的甜言蜜语来才最是有杀伤力,让她这样一个对□□尚懵懂的人毫无招架之力,连连败退。她第一次见他便觉得世间为何会有这样好看的人,每一次巧遇都不禁心神荡漾。只是他这样好,又为何会单单喜欢她?喜欢这种东西固然可以毫无道理,但他话语中的如斯深情却又让她百般不解。不过区区数面,何以论永恒。她尚未在告白中丧失理智,只微微推开一步,嗫嚅道:“我已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只是太突然,我尚未做好准备,不如你缓我几日容我想想。”他的眼中及不可见地闪过一丝怅然,却依然淡淡笑应:“如你所愿。”随着拥挤的人流一路向前,她的脑子尚混混沌沌,前方有小鱼吹出的水泡迷了眼,险些撞上其他凑热闹的宾客。幸而一双大手及时扶住了她,嘈杂沸腾的人声中熟悉的声音极为突兀:“你不会好好看路么?这般莽撞!若是摔个四脚朝天是真可以去和那群跟陀螺似的乌gui一起跳舞了。”她扭头一看,扶住她的人正是阎流光,再稍稍偏过脑袋,又看见不远处一溜烟排开的,正仰面朝天跟着琴音旋转舞动的乌gui们,可不像人间孩童爱玩的陀螺么。如此一联想,顿时笑了开来,实在觉得他的比喻形象无比妙趣横生。阎流光本没什么好气,可看她一笑嫣然的模样又莫名心情稍霁,只道:“你这一日又去了哪?本君还派了人去寻你,却又不见踪影。”她不敢说误打误撞闯了海域碰见龙君的事,至于胥离的事更是难以说出口,只能拿去寻蛇妖尸身后掩埋的事搪塞了番。这番说辞阎流光倒还算满意,并未怎么刁难,点了点头就让她跟着他,朝着正殿而去。入了正殿,里头已布置妥当,只是因宾客大多还在殿外徘徊逗留,殿内人并不多,只有海族的随侍于一旁伺候。龙君这样的寿星自然是最后才会压轴出场。他们环视一番,找了一处不大显眼的位置坐下。这番祝寿的场景倒是让阎流光忆起过往。时移世易,最终坐在他身侧的也唯她一人而已。偷偷转眼瞧了瞧她,轻咳一声道:“那日仙界的宫宴你也坐在我身旁,东湖这人最是嘴碎,枉担仙君称号,其实他所言所语本君并不大放在心上,但你的仗义相助我也并非丝毫不领情。彼时因顾及面子并未言谢,其实心中亦是感激的。”黑心低着头似在思索,并未说话。他见状再咳一声道:“我父君友人常言本君面冷心热,其实骨子里最为随和没架子。本君虽不屑旁人的评价,一向活得恣意潇洒。但想来人人都如此说道可见也非虚言。往日我对你虽严苛了些,也不过是爱惜人才望你进步。你对本君实则有些误会,然而本君一向大度,自然不会同你计较。”他再看一眼她,还是低头不语。想了想,兴许是火烧的还不够热,索性又加了把柴火,“本君同青娥相识于微时,纵然曾有娶亲之意,如今想来也是恩情居多,细思之下实则幼稚。那日宫宴王母虽有结亲的意思,但本君也断然不会接受了。”他顿了顿又道,“自然,本君同你说这些并不是在暗示你什么,你万万不要误会。当然你若是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同我直言,本君一向开明,即便想法出格了点,也不会怪罪你。”说罢,他一脸希冀地看着她。黑心只手托腮,低眉叹息。这一声叹息倒是把阎流光的心揪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