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几次与大婶聊上两句,知道那栋房子原来是女主人娘家的产业,丈夫是有名的议员,夫人娘家姓董,当年在地方上也是有名的财主,她是独生女,父亲死后,将所有的财产都留给她。但是婚后,女主人身体状况一直不甚理想,丈夫又碍于工作关系,后来便只有她独自一人搬到娘家静养。听来合情合理,但问到哪方面的身体不适,大婶却支支吾吾带过。他不太懂,是什么样的身体不佳,会让夫妻长期分居?而丈夫一年到头几乎没来探望过,夫妻情分疏冷至此,若说没内情,谁信?不过对方既不方便明说,他也不是三姑六婆,无意探人隐私,只要知道孩子在哪里、与谁作伴,倒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反正孩子时间到了,会自己乖乖回来,在他工作时,有人替他陪伴儿子,也免得他时时挂念。下午五点,结束了今天的施工进度,他家小子还不见人影,他只得上董家去按门铃寻人。前来开门的大婶告诉他,孩子和夫人在起居室睡着了,她拿不定主意是要叫醒他还是等他睡醒再说。“没关系,我去抱他好了。”“那这边请。”他随大婶上楼,推开起居室的门,就见一大一小同窝在一张摇椅上,小的枕着她的肩,大的双臂抱住他,相互拥抱依偎,两人都睡得好熟。他一时看愣了,忘记要动作。大婶会意微笑。现在知道她为什么不忍心叫醒他们了吧?瞧他们的表情多满足,多像一对母子?那么亲密、那么温馨的一幕画面,谁舍得破坏?回过神来,唐君蔚连忙掩饰失态,放轻动作试图挪开她环抱在儿子身上的手臂,弯身要抱回儿子,睡梦中的女子眉心一蹙,抱得更紧,像在护卫什么天大的宝贝般,不容他人夺去。他伤脑筋了。强势扳开也不是,放任他们继续睡下去也不是,正左右两难,儿子醒了,揉揉困倦的眼。“老爸”接着,她也醒了,睁开水眸对上了他,缓慢地,朝他绽开柔雅绝美的笑意,再然后,措手不及的情况发生了。她张手,环住他颈子,迎面吻上他的唇。“我好想你”除了错愕,他完全无法有更多的情绪。头一回遭人强吻,对方还是有夫之妇,他该有什么样的反应?他不知道,当下根本就呆了,等他反应过来要推开她,已经是数秒之后的事。现场所有人,除了傻眼,完全无法发出声音。而她,无视自己制造出来的“惊悚”效果,伸手要拉他,被他避开。“喂”很撒娇、很小女孩娇憨,抗议地瞪他。他说不出来那种感觉,一股很诡异的感觉持续在胸口萦绕不去。那不是一个二十七岁已婚妇女该有的神态,太稚嫩、太孩子气、太总之,她的表情不对劲、她的眼神不对劲、她的动作不对劲,一切都诡异得不对劲到了极点!大婶连忙上前拉住她,阻止她去纠缠。“不好意思,唐先生,你先离开吧!”唐君蔚无法思考,抱起儿子下楼。“喂,不要走”身后,是她微慌、无助的叫唤。他顿了顿,还是狠下心肠关上房门。“老爸,阿姨好像在哭。”里头隐约传来她慌张的啜泣,以及大婶的安抚。“我等好久了一直在等他为什么不理我”“不是他,夫人,你认错了”“可是可是”她还想辩解。“夫人,你乖,再过一阵子阿勇伯回来了,他会帮你找。”除了那个万能管家,实在没人拿她有办法啊!“勇伯”勇伯看着她长大,很疼她,什么都会帮她。“对,你乖乖睡觉,等阿勇伯回来。”“”唐君蔚不发一语,父子俩默默回到住处。稍晚,帮佣大婶前来向他致歉。他想,他明白所谓的“身体不好”是指什么了,很明白!他原以为,她日思夜盼的那个人是她的丈夫,但大婶叹息着说,并不是。她曾经有过相恋至深的情人,后来分开了,才会嫁给现在的丈夫,但是谁都知道,她心里爱着的是谁,甚至痛苦得无法承受,才会选择躲入自己的世界,等待再也无法回来的情人,不愿面对现实。她其实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她一向这样吗?”见着陌生人,总错认成初恋情人。“没有,从来没有过。”这些年,除了熟悉的仆佣,她从不与外人接触,小恩是例外,他更是例外中的例外,才会连她都吓傻了。所以,大婶请求他,别从此拒绝她,她已经很久没有露出那样的笑容。虽然只是帮佣,但相处久了,人总是有感情的,那么可怜的女孩子,谁都会同情的,如果做得到,给她一点温暖和安慰,有什么不好呢?她很久没那么开心过了,也真的很喜欢小恩。大婶走后,他一个人站在门边,望向二楼窗台的方向。这些年,她一直这样过日子吗?等待着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那种感觉一定很心酸吧?“老爸?”儿子轻轻喊了声。“我明天还可以去找阿姨吗?”“你想去?”“嗯。阿姨是好人她她只是很想念一个人而已,真的不是不是”疯子二字,怎么也吐不出口。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会阻止孩子和一个神智不清的人往来,并且从此之后永远列为禁止往来户,然而,那双无助、渴求的眼眸,一直在脑海里徘徊不去,他相信她不会伤害小恩,不知哪来的笃定,就是相信她。“你喜欢董阿姨?为什么?”儿子想了好一会儿,问他:“老爸,妈妈长什么样子?”他沉默,答不上来。小时候,儿子还会哭着向他讨妈妈,问他许多妈妈的事,逐渐长大后,贴心的孩子已经学会将渴求往心底藏,不去为难父亲。他已经好些年,没向父亲追问关于母亲的事了。“我不知道妈妈长什么样子、没听过妈妈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