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雨后的白昼,整个天空就像是在泥水滩上疯过的狗皮——到处都是斑驳黑云。
天空的基本色调还是深蓝高远的,阳光照在身上挺热。但只要一有黑云被吹到头上就会带来雨水,雨点子又大又密比夏天的阵雨还离谱。
毕竟夏天阵雨也很少看到这种头顶漆黑一片、几米外阳光灿烂,极端泾渭分明的景象啊。
在昨夜的经历之后刷新了世界观,又在黑漆漆的水上来了一次求生,甚至亲手测试了一把“超能力”,严盛在上船换了衣服、安慰了女儿、最后又向他小姑一顿赔罪,之后才终于睡了场好觉。
而他醒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那有着青少年外表的家伙起了个名字。
舒茗——这名字起得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首先他不能在叫对方的时候让船上其他人听出破绽来,其次那家伙应该本来就是一棵树。
至于第二个字为什么会选这个,纯粹是因为他想的时候瞄到脚边有个印着“香茗”什么什么的纸皮箱子
新出炉的“舒茗”还挺喜欢这个名字,一点都不觉得简单粗暴,反反复复念了好多遍。
严盛有些好奇:“你识字么?”
“恩,柴崇铭读过书。”
严盛后来想过,舒茗所说的杀了楼下那俩渣滓之后“和柴崇铭一起走”,从灵异角度来说算“附身”,换科幻角度就该叫“寄生”了。一棵树的某些部分留在了少年的身上替他治疗伤口,某些时候可能还取代柴崇铭的意识,他在这个过程中“共享”了很多少年人的知识。
这里面大概也包括九年制义务教育。
“那就好,不过记得和别人说话的时候你还是‘柴崇铭’。”有脑子的都知道不能让他的真实身份曝光,哪怕是船上这几个人严盛都不想说。
谁能随便接受一棵人形的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舒茗点头表示知道。
他们的对话地点在船头上,脚边还摆着个正烧水的铁桶炉子。炉子上方用几根棍子支起一块不算大的帆布,算是应对时不时下一阵的大雨。
还好风并不大。
严盛起床之后一出船舱就发现周围的环境已经不同了,垃圾岛没了踪影、天际云层则消散成漫天斑斑驳驳的乌云。托载着水泥船的水面无休止起伏涌动,却看不出是在往哪个方向流——一眼望去简直就像是在海中央!
真正的大海也会是这种浑黄的颜色吗?
“如果没出问题的话,我们应该是在以很慢的速度往西面漂。”严盛敲了敲手表表面:“现在的海拔有五十多米,之前在垃圾岛上我看时有六十多米。”两个数字都不正常,市周边地区海拔普遍连十米都不到,如果不是手表坏了那就是现在他们脚下至少有四十多米深的海水。
但垃圾岛那多出来的十多米又是什么情况?就那里比别处还要高上一大截?
“那片垃圾岛其实是被你看到的那个坑里的东西聚集起来的。”
“你是说那个月亮的世界?还是那具尸体?”
“我并没有看到那个月亮世界,只知道那个坑里有东西。”舒茗边想边说语速不快,倒是有几分原本柴崇铭的神态:“那东西外围有一层力量在努力维持内部平衡,但力量还是在一点点溃散,里面的能量不断往外逸散。所以我试图接近它、汲取那些能量。
他的汲取方式势必就是指那些树根了,严盛了然。
“至于你说的尸体那个东西里面确实有残存的意识在,虽然很快就消散了,但我知道那个意识把那东西称为‘空间’。”
空间!
严盛当然知道空间,或者说这年头你只要上个网、看个小说,就很难不知道空间这玩意。基本来说这玩意的存在意义就是个外挂——“农庄、山泉、有点田”,搞得跟某知名矿泉水广告似的。
这么一说他之前在月亮世界里看到的景象还真符合常见小说空间套路,就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进去的?难道是因为那个尸体——拥有空间的人死了?
况且那个空间在自己接触到没多久就化为碎片和能量,被舒茗吸收对了!
“阿茗,你的那个地方也是空间吗?”他想起自家被强行撕开、带进某奇异维度的房子,还有那片包裹着它的白雾。
舒茗却摇头:“并不一样,但我现在也说不出来不一样在哪里。”
严盛换了个更直观的说法:“昨天晚上我在水里把很多障碍物都‘吸收’了,你能再拿出来吗?”
“不能,被吸收的都会化作能量,不再是它原来的样子。”只有他通过特殊方式带进去的才会依旧存在,比如严盛家的房子比如严盛本人。
有进没出,那还真不是空间了,严盛感叹了一声。
脚边铁桶炉子上的水开了,水壶嘴里喷出蒸汽和声响。严盛垫了块抹布提起水壶,压低了火苗。
提着水壶往回走的人只有严盛,舒茗径直爬到堆了不少木柴的尾舱平台上面去了。现在不同于静止原地的前几天,他们得留个人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