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大概一个半月以後,黎志恒携新婚妻子回到市。当天下午安顿好妻子,就喜上眉梢的来到猎鹰。黎志恒刚进门就被几个年轻贪玩的侍应生喷了一头彩花。
“黎老板,怎麽不把嫂子带来?”有人起哄道。
黎志恒一张脸晒得黝黑,嘴角也情不自禁的牵起,露出一口白灿灿的牙齿,他摆了摆手,示意那群兔崽子安静下来:“别起哄,最近大家都怎麽样啊?我给你们带礼物了。”
一听礼物,娃娃脸首先从人缝中探出半个脑袋,呲牙咧嘴道:“老板,在哪呢?是吃的吗?”
摸了摸短而硬的寸头,黎志恒嘿的一声笑了说:“家里放着呢,太多了。等哪天黄老师去我那儿,我让他给你们捎过来。”黄悦溪要比黎志恒年纪大些,两个人认识了十多年了。黄悦溪第一年教高中的时候,带的就是黎志恒这个班。没想到现在变成老板和经理的关系。但是有些称谓一旦叫管了,就怎麽都改不了口。
黄悦溪那张时常带着纸片似的笑容的脸上笑意稍稍浓重一些,眼睛微微弯了弯,看起来俊秀的很。他双手抱胸,脚上踏着一双软底蓝稠拖鞋,模样却不那麽懒散。他望着一脸喜悦的黎浩然,颇为认真地的点头回应着黎志恒的话。
“对了,这个是给你的。”黎志恒摸着口袋,随手递出一只漂亮的瑞士军刀。他递出去的时候黄悦溪显得有些怔忡,迟疑了两秒才伸手接了过来,当手指触碰到黎志恒的手指时,那张神情寡淡的脸出现几丝细微的裂痕,但很快就被他掩去。
勾起嘴角,黄悦溪笑得永远那麽势利。他抱怨着:“志恒,咱们老朋友了还来这麽一套。”手掌却将被黎志恒体温浸的温热玩意儿装进胸口处的口袋。
没有捞到好处的娃娃脸扁了扁嘴,又从人缝里钻了出去。他问旁边的侍应生:“小老板今天没有来吗?昨天他看到我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娃娃脸个头小巧,被旁边的人揉着头发取笑道:“还不是你乱嚼别人舌根。”
一听这话,娃娃脸做了个鬼脸,准备跑去休息室找上班迟到的张秀秀玩。刚打开门,就看到张秀秀伏在桌上睡得香甜,娃娃脸立即坏心的跑过去摇着张秀秀的臂膀。嘴里还念念有词:“秀秀哥,老板回来啦。说是带了礼物呢!”
睡眼朦胧的张秀秀反射性掐住他的脖颈,将这个调皮捣蛋的娃娃脸一把摁在桌上,另一只手在他兜里摸索着,嘴里道:“礼物呢,我摸出来就是我的了啊。”
娃娃脸被搔到痒,咯咯笑着扭动着身体。感觉口袋里的东西被人抽出,硬质卡片似的东西蹭到口袋的布料发出轻轻的脆响。娃娃脸挣扎着喊:“那个不能看!”
“怎麽不能看?”张秀秀松开钳制娃娃脸的手,看着那张有些黯淡的彩色照片──穿着淡蓝色收腰连衣裙的女孩。
“我说了不能看啊。”娃娃脸一把把那张照片夺回来,小心翼翼的塞在口袋里。饱满的红唇不满的嘟着,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可是我已经看了啊。还有,你以后别出去胡说八道,我和黎浩然不是那种关系。”张秀秀狠狠凿了他一个栗子,并且随机附赠白眼一对。
娃娃脸贴靠着张秀秀坐下,小声说:“那是我姐。”
这让张秀秀想到刚来时关於娃娃脸的传言,他忍不住问:“你真把你姐然後未遂了?”
“我说的玩的,你们都信了?”娃娃脸多惊奇似的瞪大眼睛,两腮也微微鼓起,随即丧气般低下头,小声说:“其实我被赶出家门确实是因为我姐,因为我只爱她一个女人,所以我是一个同性恋啊。”
这又是什麽狗屁逻辑?张秀秀白了他一眼,然後推搡着黏在自己身旁的神经病。
“我家里有信仰的,说我喜欢同性是罪过呢。然後我就被我爸妈撵出家门。我姐前一阵结婚了,我连去祝福的资格都没有。”娃娃脸声音越说也低,连头也越来越低,两只眼睛都快贴到手腕了。
像是又想到什麽,娃娃脸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说:“昨天晚上向厂长要送我一块手表,被我掷了回去。我还骂了他’送表送表,你才是婊子呢’。”
娃娃脸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手腕,声音也欢快起来。和刚刚沮丧的神情一对比,确实不像正常人。
“以後再让我听到你说黎浩然什么,你就等着屁股开花吧。”张秀秀又推了他一把,把鼻涕虫似的娃娃脸推到一旁。
“那要不是我说的呢!”娃娃脸两只水润的大眼望着张秀秀,可惜勾不起这个硬心肠的人任何哪怕一丁点的同情心。
“那也算在你头上。听一次打一次。”张秀秀板着脸说完,看到娃娃脸酝酿着泪水的眼睛,补充道:“快滚。”
娃娃脸扁起嘴,神情凄惨。
“快滚。”张秀秀最近被张志强搞来的牌局吵得睡不好,满脑子都是轰隆隆的码牌声,现在脑袋又胀又痛。
受了多大委屈似的、箭一般窜到门口的娃娃脸在听到张秀秀那句“等等”时,有些期待的扒着绕门轴动着的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