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里,躺在茅草堆上的阮程娇面色酡红,唇色更是艳丽。
颜昭眉心一皱,轻手轻脚地靠近些,方察觉出不对。阮程娇是武将,以她的身手,定会在自己醒来的那一瞬间睁开眼有所戒备。
而不是像现在,沉沉睡着。
他小心地伸出手在她鼻息间探了探,眉头皱得更加明显。
阮程娇多半是着了凉,这才生病发热。
颜昭忖了忖,试探地拉起昏昏沉沉的阮程娇,才要将她扶上木床歇着。谁料阮程娇却已经没什么气力,整个人几乎都压在了颜昭身上。
这是他除了陛下,头一回跟其他女子靠得这般近。
颜昭心中不安,生怕这情形被谁瞧见。手上下意识一推。却又被那不同寻常的触感唬了一大跳。
刚刚他一直拘着女男有别,一双眼只看着她的脸,并不曾细细打量过只穿着中衣阮程娇。
这会意识到不对,方沉下心来。顺着指尖的方向看了过去。
半露的衣领,隐约可见一马平川的胸膛。
听闻这世间也有女郎是这样的,颜昭暗暗寻着借口,毕竟阮程娇与陛下自幼就在一处生活,又在军中那么久,怎么可能……
他忙脚乱地将人在木床上安置好,又往地上快要熄灭的火堆里添了些干柴和茅草。
阮程娇的中衣没有脱下来彻底烤干,这会子似是在身上套了个略有些发硬的软绸。该显的,不该显的全都清清楚楚。
颜昭便是不曾刻意去瞧,也发觉其中的不对劲。
他沉默了下来。抛开所有的可能,那唯一不可能的此刻便成了事实。
陛下知不知道此事?阮程娇为什么要隐瞒此事?
他搞不清楚,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只要阮程娇藏得好,以陛下的粗心程度,倒真有可能从未注意过此事。
要不然陛下也不会一直都惦记着要给阮程娇娶夫。
颜昭想到这,心里莫名咯噔一下。阮程娇不能娶夫,若到时候陛下执意指婚,可不是要害了书钰。
但他也不好明晃晃点出阮程娇男扮女装一事,毕竟大晋从未有男子为官的先例,此事说起来罪犯欺上,搞不好还会让阮程娇丢了性命。
他昨夜才救了自己一命。
颜昭一时两难,只得下定决心,等此次回宫必要把书钰送回府去,再让娘尽快给书钰定下亲事。
他皱起的眉心不曾舒展,又念及阮程娇毕竟是个男郎。
先是寻了自己的手帕在河边浸shi搭在阮程娇额头,又在屋里寻了个破了一半的瓦罐,仔细地涮洗了好几遍,才接了些河水放在火堆上,认真照顾起阮程娇。
如今再看,若不是先入为主,散了发躺在木床上的阮程娇分明就是男郎,俊美又病弱。
就是颜昭,也忍不住生出些惊叹。
有这样的美人在侧,陛下竟一点儿都没发觉,还真是木讷。
不过也亏得陛下过去不醉心风月,不然如今伴在陛下身侧的,又怎么会是自己。或许在更早的时候,就应该是阮程娇了吧。
他胡思乱想着,明知是不可能,心底却隐隐酸涩难受起来。
不管怎么说,陛下对阮程娇总是有所不同的。或许就连陛下自己也没发觉,她与阮程娇有多合拍,多默契。
过往阮程娇是女子,陛下自是没什么反应。若陛下发觉了这个真相之后呢?
那么她还会这样一心一意地对待自己吗?
还是说阮程娇最终也会入宫?
他蓦地止住思绪,不敢再想。陛下是他的妻主,却也不只是他的妻主。
不,或许,或许阮程娇并无此意。要不然,他怎么会一直瞒着陛下。
颜昭稍稍松了口气,才要将阮程娇额上的手帕再换一遍水。
就被躺在床榻上的人一把握住了手腕,“师……师姐。”
阮程娇的声音有气无力,迷迷瞪瞪地唤着。也不知他梦见了什么,神情那样哀伤。
颜昭从他掌心里挣脱开,先是重新浸shi了手帕搭在阮程娇额头,又用一片洗净的破瓦小心地装了些热水,一点点沾在阮程娇干涸得快要裂开的唇。
“师姐……”阮程娇还犯着迷糊,嘟嘟囔囔说了几句。
颜昭靠得近,细细分辨了好一会,才听出他的意思。登时愣在原地,心中的那一分侥幸也碎成了渣。
原来阮程娇并非没有动情。
那这样一来,只要等陛下发现,她们就会……
疯长的酸涩似毒,狠狠拉扯着他压在腔子里强装平静的心。他不能去想她抱着旁人的神情,更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颜昭捂住脸,落下的泪珠似是要穿成一股线,难过地无以复加。
外间的天色越来越亮,颜昭哭过一回,尽管心绪难平,终究还是抽抽噎噎地又去附近拾了些柴火。无论如何,他都欠阮程娇一个救命之恩,照顾他也是天经地义。
等搭在阮程娇额头上的手帕换了第五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