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入夜之时,元苏放有时间缓口气。
她疲累至极,困乏的泡在御池里,还没片刻功夫,便后仰着枕上崔成在御池壁叠放好的棉巾,沉沉睡了过去,
“陛下。”候在外的崔成等了好半晌,也不见元苏出来。他忖了忖,召了几个规矩的內侍,几人一同有序地往御池里去。
轻而缓的脚步在屏风前站定,崔成稍稍瞧了眼屏风那边的动静,见陛下还睡着,忙低了声,“陛下。暖阁已经备好,请陛下移驾歇息。”
“暖阁?”元苏迷迷糊糊掀了掀眼皮,她几乎一个日夜没有休息,又在云台山耗费了太多体力,这会鬓间发懵,昏昏沉沉地不愿醒来。
“陛下?”
崔成小心出声,屏风那头却没有半点动静。过往他也见过这样的情形,每回都得凤君前来,也不知他是怎么唤醒的陛下。
不多时陛下就会强撑着Jing神回暖阁歇息,而凤君亦是冷清如仙地独自回福宁殿去。
如今凤君失了忆,也不知能不能与过往一样,成功唤醒陛下。
他心中喟叹,转身遣了个內侍匆匆往福宁殿而去。
长长的甬道,因着天色渐暗,早就点上了灯笼 。
福宁殿门外更是光亮,內侍匆匆禀了缘由。颜昭哪里还坐得住,坐着凤仪车便往庆元宫去。
他忧心忡忡,连带着候在身侧的椿予也紧张不已。
“凤君莫要担忧,有些事就是在不经意间慢慢回想起来的。过往您做得到,今日也一定可以。”
“陛下一旦睡熟后,很难中途醒来吗?”颜昭听得越发忐忑,他倒是想忆起过去,偏偏怎么想脑海里都空空如也。
加之连崔成也说此事唯有他才能行,男郎心中越发没底。
“回禀凤君。陛下素来浅眠,只有在疲累过度时,放会出现这样昏沉不肯醒来的情形。早前有內侍大着胆子去唤陛下,直接——”
崔成略一犹豫,躬身如实又道,“直接被陛下在昏睡中摔了出去。”
常年习武之人,总会有本能行为。就元苏而言,她本就是个极为警惕之人,若非着实太过劳累,也不会睡得这般沉。是以当有不熟悉的气息靠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会使出杀招。
手中有了动作,人也会瞬间清醒。
“陛下最厌恶的,便是被人这样强行唤醒。”崔成恭敬地又行了大礼,“唯独凤君不同,是以过往都是凤君亲自前去唤醒陛下。”
刚刚还兀自忐忑的男郎登时眉眼一亮,喜滋滋地翘起唇角。
陛下信任他。
虽说他想不起过往的事,不过唤醒陛下,应该不难。
颜昭将身上的大氅递给椿予,深深吸了口气,脚步轻缓地迈过门槛,往御池而去。
屏风前,內侍们大气都不敢出,眼观鼻鼻观心的低垂着头,各人手里拿着陛下一会要换的里衣,擦水用的棉巾。
颜昭瞥了眼,人多他到底有些不好意思。略略清嗓遣了他们出去。
这才将手捻着衣袖往后稍稍一背,探头探脑地往屏风走去。
那一边的人影朦胧,却并无转醒的迹象。
看来陛下的确睡得很沉。
要是过往,她早就听见了他的脚步,然后转过头来,眉眼温和地瞧着他。
他还是头一回见她睡得这般踏实,
颜昭脚步在屏风前顿住,侧脸露出半只眼,噙着笑往里打量看去。
入目便是露出水波的半个肩头,元苏面上尚有热气蒸出的红意,眉眼舒展,似是正做着美梦。
颜昭认真看了好一会,才悄悄用手捂住自己的心口,深深吸了口气。
海/棠春睡,远比话本上写得更乱人心志。
就连落在羊毛毯上的脚步声,也愈发的轻微。他脱下鞋子,净了脚,又挽起裤腿。一切都准备就绪,才一点一点靠近睡熟了的元苏。
水波漫漫,挡不住其下的好风光。
颜昭耳尖一红,因着元苏未醒,倒也没有太过紧张慌乱,只心虚地凑近了些,轻声唤道,“陛下——”
那双漂亮的眸子偷偷往她身上一瞥,又一瞥。
见元苏没什么反应,忖了忖,又伸出手轻轻点了点她露出的肩头。
本该立马就收回手的,偏生指腹上的触感太过温暖,颜昭顿了顿,大着胆子看了看长睫紧闭的元苏,眉眼一弯,悄悄又伸出手,点了点她的侧脸。
他还没有这样接触过元苏,整个人紧张之余又藏着些许激动欢欣,忙忙碌碌的指腹像是落在花瓣的蝴蝶,从沉睡的侧脸一点点丈量到她舒展的眉骨。
“陛下。”
他的声音稍稍大了些,见元苏还是没反应,心中疑惑的同时又生出些庆幸。
至少陛下记得他的气息,只沉沉睡着。
不过在水中睡得太久,总是不好的。颜昭收了好奇玩闹的心,跪坐在她身后,小心地又提高了些音量,可元苏也只是眉心微蹙,侧脸背过身去。